于情于理。
或许都不合适。
“雨大了,我们给你们撑着伞吧。”
另外两朋友有眼力劲的跟上去。
鹿月恬也跟在身后,撑着伞,默默走到乐清怡身后,帮她遮挡身后的风雨,撑伞的同时仍心有余地的保持安全距离。
“谢谢学姐。”
乐清怡无奈叹口气。
勾至耳后的长发被雨水湿润,她略微低头,又看着怀中默不吭声的柳沁音,内疚的柔声安哄道:“朵朵再忍忍,很快就到停车场那边了。”
柳沁音一直闷着不动。
好在下山的路程并不远,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朋友按了钥匙,乐清怡将柳沁音放到后排座位上,火急火燎的准备开车下山。
这个点,天很黑了。
“我跟你们一起下山吧,我开车。”
鹿月恬看着已经有些情绪用事的乐清怡,哪里放心得下:“我看她这个情绪还需要你在旁边安抚,你一个人下山不行的。”
另一学姐在旁边关心:“对的,多个人多份照顾。”
她们店刚开,里面很多东西还没关,有的厨具电器关起来还需要时间去消毒什么的,不能立马跟着她们几人下去。
也好,乐清怡同意了。
她同意的瞬间,柳沁音眸中再次盛满失望,现在的乐清怡,好像总是不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
今夜尤其冷。
下山途中,心情瞬息万变,柳沁音忽地就控制不住情绪,乐清怡越是在她耳旁轻声细语的安哄,心里就越是难受,难受到心都快碎了。
刚还不怎么疼。
这会,身上到处疼的难以适应。
大概是心理原因吧。
一看柳沁音默默的吧嗒吧嗒掉眼泪,乐清怡稍顿,立马往前倾身,整个人侧向柳沁音那边,低着头去看对方的表情。
乐清怡的目光复杂又沉痛:“这次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让你受委屈了。”
——这刻
默不作声的柳沁音终于愿意看她一眼。
但也仅仅只是看眼而已。
“对不起。”
乐清怡带着歉意。
“没什么好道歉的。”柳沁音看向窗外,绯红的眼内涌着凉意,她故作轻松的抿开一抹笑容:“只是摔了跤而已,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
要是放到以前,柳沁音肯定跋扈到要当着鹿月恬的面,让乐清怡二选一出来,可是如今,她也学会说伪心话。
“有什么的。”
乐清怡握紧柳沁音的手,开始执着的道歉:“都是我的错。”
如她所料,柳沁音没再说话。
鹿月恬一路将车开的飞快,很快就到了附近一家私人医院,碍于柳沁音的身份,她们多花了些钱,借用人家的地方一用。
三人走入医疗室。
在白炽灯光下,柳沁音身上的擦伤这才完全看清,很严重,她温顺的坐在黑色板凳上,半仰着头,眸中的泪痕还未完全褪去。
乐清怡心疼极了。
她不由俯身,将柳沁音额角的那道小口子左看右看,打了针局麻,随后沉沉的叹口气,整个人都紧张的不停微颤,尤其是右手。
还是做不到。
她求救似的看向旁边的鹿月恬:“鹿学姐,这个伤口你来缝吧,我有点那什么..”
柳沁音本是疼的阖眼蹙眉。
再听到这一句时,她下意识拉住往旁边腾位置的乐清怡,不由反问她:“你有点那什么?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不给我缝?”
外科医生出身。
她不可能不会这些的。
心里还是爱对方,再听到乐清怡不对劲的言语时,立马忘了今晚受的委屈,控制不住的去关心。
“看到你疼我就紧张。”乐清怡有心隐瞒,隐瞒时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我不行,让鹿学姐来吧,她处理的比我细致。”
这样的回答,听不出任何问题。
戴好手套的鹿月恬,意味深长的看乐清怡一眼,她什么都没说,走到柳沁音面前:“缝两针很快的,你忍一忍,最细的可吸收线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谢谢你。”
柳沁音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缘由,她心里觉得奇怪,在鹿月恬俯身靠近她时,柳沁音忽地顾不上疼的躲开了,她看向一脸担心的乐清怡。
她说的认真:“我不怕疼,你来缝好吗?”
“我不行。”
乐清怡立马摆手示意。
“你还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在柳沁音印象中,乐清怡在她擅长的领域内,从没有如此不自信过,她不由想到在瑞士时,乐清怡那晚的话。
她的右手到底为什么会抖?
“是给我缝,又不是给别人。”
柳沁音起身,眼神示意乐清怡拿起面前这些医疗器皿:“你试试行吗,如果真的不行,再换鹿部来缝。”
乐清怡蹙眉,良久的沉默过后,她走到一旁开始换上无菌手套。
柳沁音安慰她:“不要紧张。”
“会疼,你忍忍。”
乐清怡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嗯。”柳沁音轻应声,用腿揽下椅子,不等乐清怡走过来,她就主动挪向对方身前:“开始吧,你可以的。”
乐清怡紧张的抿唇,手下还未动,额侧就有细汗往下滑落,越靠近那块肌肤,她的右手越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就算再怎么深呼吸控制。
仍然不行。
况且,柳沁音的伤口在脸上,她更是不敢轻易下手,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关卡,就在她收手想往回退缩时,手腕忽地就附上一抹柔力。
“慢慢来,手不要抖。”
柳沁音唇间热息喷薄在她耳旁。
这一瞬,乐清怡呆滞在原地,瞳孔一瞬的迷茫,怎么可能,为什么柳沁音会说出和左之惢同样鼓励她的话。
好像..
她们都用自己。
温柔的去教乐清怡。
“我控制不了。”乐清怡抬起右手,颤的越来越厉害,她暗哑般的苦笑:“让你失望了,还是鹿学姐来吧。”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柳沁音随着乐清怡的步伐起身,她比谁都了解乐清怡那双手,艳丽的眉眼变的阴闷:“乐乐,你不是只会右手的,你的左手比你的右手更灵敏。”
“你不是拿不起手术刀,你是不想拿。”
柳沁音这句话很直白。
其实,乐清怡的受力手一直都是左手,因为是孤儿的原因,很多事情上,她都会被单拎出来特殊对待,老师会刻意照顾她,同学在谈及父母时,也会有意避开她。
虽然是善意。
但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不喜欢所有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去公开怜悯她,在这种奇怪的友善氛围中,不知不觉就变的敏感太多,只要有一点点与班里同学不一样,就会无底线的焦虑。
她努力变的想和大家一样。
别人都是右手吃饭,右手写字,那她也要跟着一起,慢慢学会从左手做事情,变成习惯右手,变的和大家一样。
只是..
习惯总归是刻意的。
在与柳沁音相处的那几年,当完全放松时,有时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左手的本能总会时不时下意识跑出来。
上一秒,她还在用右手书写。
下一秒,左手就握着笔在草稿纸上计算。
柳沁音刚开始也觉得奇怪,后面她又看见了,乐清怡那段时间着急复习,有时在书房学的认真时,她端着水果进去好几次,对方都毫无察觉。
——那次。
她看到乐清怡会两只手同时书写。
乐清怡在面对柳沁音时,恨不得把身心全掏出来给柳沁音看,唯独这一点,她没有提过,柳沁音也就默认她不想谈及这些。
她不说,她就不问。
一旁的鹿月恬愣住。
左手也是能拿起手术刀的吗?
..
鹿月恬不解极了,她的声音似乎有几丝颤意:“乐乐,那你当年为什么要——”
“鹿学姐。”
乐清怡及时打断鹿月恬。
她回眸看向柳沁音,眸中郁沉,那个年纪一心只有名利的柳沁音,似乎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关心她。
乐清怡突然眼底泛红。
她哭的突然,就是心里委屈,对啊,她的左手明明也是可以的。可是..她当年拒绝手术的行为,无疑是违背了十八岁时在大礼堂对着旗帜的庄严宣誓。
良心上过不去。
她觉得她不配站在手术台上。
所以柳沁音说的对。
她不是拿不起,是从心里放弃了。
“你到底怎么了?”
柳沁音顾不上身上的疼,将情绪不好的乐清怡,拉入温软的怀中:“如果真的不想从事,我们就好好搞科研做验,如果还有想法,就把之前的东西一点点拾起来。”
半响,乐清怡闷声一句:“我现在想搞科研。”
“好,那就一心一意搞科研。”柳沁音此时没有细究,着急安抚对方的情绪:“很多事情,我们以后再聊。”
乐清怡点了头:“好。”
“那你试试帮我缝?”
安抚是安抚,柳沁音知道乐清怡心里最喜欢的是什么,还是想让她试试:“让鹿部看看你的左手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