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高准激动得站了起来,红着眼圈,着急地向方炽表白:“和他绝对没有!”
方炽挑衅地看着他:“那和谁有?”
高准空张着嘴,颤了颤睫毛,颓然坐下,方炽太清楚他了,只要稍稍对他温柔一点,他就会和盘托出:“告诉我,和谁有?”
喉结上下滑动,高准羞耻地闭上眼:“和你……”
“是那一次吗?”方炽指的是他在梦里变成女人那一次,想不到高准却傻傻地说:“每一次。”
签字笔从膝盖上滑下去,落在地上叮地一声,方炽连声音都有些抖了:“很多次?”
高准惊惶地揪着西裤布料:“对不起……”他不断重复这三个字:“对不起我弄脏你了,我不要脸,我有病!”
方炽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也像他们那样……强迫你吗?”
“不,”高准深深地垂着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自愿的。”
心脏开始狂跳,方炽已经没法维持一个医生的形象了:“什么自愿不自愿……”
“是真的,”高准脆弱得几乎落泪:“梦里,我感觉后面有东西进来了,火烫的,激烈地摩擦,我用手推用脚踢,然后看到是你的脸,我就……”
方炽急促地吸气,手掌用力压在记录纸上:“继续,我想听。”
高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责地呢喃:“一开始我不敢相信是你,我碰了你的脸,轻轻的……你用力搂着我,在我身上喘粗气,我觉得没那么疼了,腿不自觉……张得更开,这是个梦,我知道,所以抱住你,在你肩膀上哭了。”
“为什么哭?”方炽坐立难安,说话也有些吃力。
“因为你终于来了,”高准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嫣红:“来救我了。”
方炽哑然,慌乱地否认:“那不是我,只是我的脸。”
“身体也是你。”高准执拗地说。
方炽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
高准小声说:“我知道。”
方炽想起来,高准说过,他有精准的人体分析能力,所以在那些梦里,自己确实是光着身子和他做爱的:“我让你高潮了?”
高准两手绞在一起,绞得快断掉:“醒过来,床单是湿的。”
方炽宽慰他:“这不怪你,梦是潜意识,你把控不了。”
高准噙着眼泪摇头:“有的时候……”他缩起肩膀:“为了能睡着,我会幻想你躺在我身边,或者压在我身上,我幻想你抚摸我,对我说话,就像我们做的那些练习,”他微微有些哆嗦:“实在怕了,我会幻想我们做爱,疯狂地做爱,像死到一起……”
方炽吞了口唾沫:“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很舒服,舒服得脑子都麻了,身体里面……里面的什么地方,只要你一碰,我整个人都化了,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身体湿淋淋的,特别是两腿之间……”
方炽听不下去了,再听他就要疯了:“那和左林林呢,”他转移话题:“我是说,那件事之后,你们有没有……”
“没有,”高准连用了三个“不”:“我不行,我做不到,我硬不起来。”
方炽又问:“除了做梦,你有没有找过其他男人?”
高准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方炽说:“是这样的,有些强奸受害者会出现滥交行为,属于PTSD的并发症状,也在治疗范畴。”
高准不是第一次听到PTSD,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已经确诊了是吗,我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基本能确定了,”方炽换了个坐姿,好让膨胀的下体冷静下来:“事后你没报警是吧。”
高准说没有,方炽皱起眉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家园区那么严密,他是怎么进去的?而且监控和精液,这些重要证据你都没有保留。”
听他说“精液”,高准屈辱得变了脸色,方炽却说出了更让他害怕的话:“HIV查了吗?”
高准从没想过这个,瞳孔倏地放大,颤抖着问:“会吗……”
方炽叹了口气:“这周末,不,明天,我陪你去,”他站起来:“今天先到这里,”他并没放下纸和笔,而是遮在裆前:“我去趟洗手间。”
高准呆呆坐在椅子上等,等了很久方炽也没回来,满脑子都是HIV,他无意往洗手间瞄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脸腾地红了。
第21章
拍摄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坐着剧组的车,周正接了个电话,嗯嗯啊啊了一阵,对司机说:“直接到上次那家KTV,吴老师,”他回过头:“陈导要给你洗尘。”
吴融喜欢嗨,喜欢闹,喜欢酒精上头:“早他妈该洗了,再不洗我离组了!”
甄心冷冷坐在中排,从倒后镜能看到后座的一角,那乌黑的是张准的头发,他和吴融的拍摄细节甄心不知道,就像吴融不知道他俩的一样,到地方甄心先下车,特地等了一会儿,拉住周正:“他们下场是床戏?”
周正给他点一支烟:“嗯,清场的。”
清场的,甄心有点别扭:“他什么时候走?”
周正知道他说的是谁:“这周末吧,他没几场了。”
掐了烟,用鞋底碾灭,他俩进包房,一推门,看见桌上密密麻麻的啤酒,大灯亮着,黑色软包长椅上,吴融用夹烟的手搂着张准,很讨人厌地凑着:“不是,跟哥唱个《黏人》怎么了?”
“不唱,”张准也抽着烟:“你音乐品位太差。”
他俩说说闹闹,转眼大部队到了,陈正森进门就找吴融,要跟他喝头杯,吴融是找酒的人,二话没说和他走了三个,然后指着点歌器:“二手玫瑰,《黏人》!”
他喜欢摇滚,西北的东北的,一嗓子吼起来:“我们俩划着船儿看风景,把船磨漏了,把水磨羞了,我们俩乘着风儿看风景,把风磨骚了,把雾磨焦了……”
甄心听不懂他唱的什么,看屏幕上的歌词,简体字写着:“三更里呀,我们俩进绣房,二人上了呀床,解开了香粉袋,露出了菊花香,一朵鲜花被郎采,那么嗨呀的嗨,你问郎君香不香!”他问身边的小汪:“这唱的什么意思?”
小汪有点不好意思,扒着他耳朵说:“就是那种事!”
甄心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哪种事,身后就是操控屏,他回手点了切歌,吴融正唱到副歌:“你要让我来呀,谁他妈不愿意来,哪个犊子才不愿意……妈的谁给切了!”
甄心装不知道,吴融气哼哼的,又点了一首,柔情凄怆的:“石榴子开花叶子黄,姨娘们教子女贤良……”
都是怪歌,歌和人一个脾气,甄心不讨厌,但和张准有关他就烦了,正想着,声道里多了一个声音,深情的,有些激昂,他很熟悉:“你是那世上的奇男子啊,我是那地上的拉拉缨,我要给你新鲜的花儿,你让我闻到了刺骨的香味儿!”
张准拿着麦,和吴融互相看着,是那种哥们儿间的交心,甄心受不了,他听不得他俩的声音同起同伏,工作人员们很捧场,一伙一伙上去敬酒,吴融能喝,从台上喝到台下,张准陪着他,一遍遍打圈,没多久就多了,有上次的教训,他早早坐下,闭起眼睛装醉。
眼前黑了,耳朵倒变得好使,听着远远近近的劝酒声,和那些不着边际的醉话,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导演,《痴情鸦》在楼上,我碰着他们灯光了!”
陈正森大着舌头:“老郑的剧组,都起来起来,跟我上去打招呼!”
人动起来,不停有人从腿边擦过,好像呼啦一下子,包房就空了,张准刚松口气,房间另一头忽然响起手机声:goodbye my almost lover,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那头电话接通:“喂,”甄心懒洋洋说话:“蕴婷,我在房间啊,”声音开始向这边靠近:“一个人啊,”越来越近:“对,下个月,”他在极近处坐下,近得张准能感觉到他大腿的温度:“嗯,先不说了,晚点给你电话。”
手机挂断,一股浓重的酒味掺着热气喷在脸上,张准闭着眼,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他觉得甄心要做什么,又说不好,惊慌,还有点期待,直到嘴唇被含住,黑暗中响起淅沥的口水声。甄心急得什么似的,想摸他,又怕他醒来,意乱情迷的,把人顶在椅背上,整个人纠缠上去,这时门开了,什么人走进来,他却浑然不知。
吴融刚上楼就发现手机忘拿了,他要等老婆电话,于是独自回包房,推开门,灯虽然黑着,但能看见长椅上有个蠕动的人,他知道下头是喝醉的张准,只愣了短短一秒,他抄起桌上的空酒瓶,冲了过去:“我操你妈甄心!”
张准是情动的,放松着口腔,任由甄心探索,他满可以推开他,但没有,而是偷偷尝着禁忌的滋味,心脏咚咚的,血液打得耳膜汩汩响,直到听见吴融的吼声,他才睁开眼,看见甄心头上破空而来的酒瓶。他不用反应,也没时间给他反应,扭身把甄心推倒在椅子上,吴融眼看酒瓶擦过他的耳骨,砸烂在墙上。
像录影机被按了暂停,除了破裂成片的酒瓶,所有人定格在自己的位置上,鸦雀无声,半天吴融才挤出一句话:“准儿,你他妈……醒着?”
甄心也想问这个,他被张准摁着胸口,那片手掌下头仿佛炸开了,热得发疼,他想去握那细瘦的腕子,但被躲开了。张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这时包房门被从外推开,一大群人簇拥着陈正森回来,吵吵嚷嚷的:“酒呢,打圈打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