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牧忘了是怎么上前的,忘了是怎么将他抱在怀里的,只记得那个人即使在意识涣散的前一刻还叮咛着自己别怕,犹记得那鲜红色的血沾满了自己的手掌,沿着指缝四处蔓延,却是怎么也握不住。
不过安置在ICU半个小时,姜穆夏突然再次内出血,大片的鲜红从口中不断流出,张牙舞爪的奔向各处,安牧想要捂住自己的双眼,可是却是睁得更加努力,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姜穆夏这又一次的推手术室,谁还能料想到更好的结果。
即使是被钦苏搀着,安牧却是被完全抽去了力气般走的歪歪扭扭,呆滞着目光只知道盯着手术室,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肃轩背过身掩面而泣,连温泽宁也是憋红了双眼,低低的啜泣声抽中了安牧那几近崩溃的神经上。
他突然松开了紧咬着的嘴唇放声大哭,推开了白钦苏扑倒在手术室门口,叫嚣着哭喊着,像是受伤的动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拍在手术室门上的掌心更是不知疼痛般撞击着,走廊上回荡着都是他的嘶吼声,一声声的直撞进众人心里。
青稞上前试图扶起安牧,却被他一把推开,现在的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只知道姜穆夏在里面,他要去见他,他必须去见他,一个个被他撞开,一个个又不敢用力,最后是被肃轩一个使劲撂倒在地上,
“你TM发什么神经?”
安牧趴在地上满脸的泪水,那握着拳头的关节昭示着对方内心极度的痛苦,肃轩泄愤似的一脚踹在墙上,却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懊恼的抓了把头发,
“安牧,你何德何能让Kevin在手术前还不忘交代向楠封锁消息,就为了防止他母亲再次和你碰见,现在他在里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以为你是他的谁,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他要为了你那点尴尬与不安就可能再也没能让他母亲见到一面,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凭什么?我也不知道凭什么?和姜穆夏现在的关系应该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为什么要为自己做那么多?还有他的母亲,那个印象还停留在曾经诚恳却不失霸道的劝他离开自己儿子的妇人,现在应该越加恨自己了吧,果真和她说的一样,只要自己在姜穆夏的身白,只能是阻碍他前进的绊脚石。
暴戾的揪起安牧狠狠的摔在椅子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肃轩面目狰狞的盯着安牧
“安牧,你以为这么点愧疚就够了?kevin今天若是就这么死在了手术台上,我要让你憎恨自己一辈子,你不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报复你吗?我今天就让你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有多贱”
☆、真相
安牧的记忆力里那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暖些,也许是因为平淡无奇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做姜穆夏的男生,以那么闪光的姿态闯进了自己的世界里,融化了那些层叠的冰雪,把自己暖暖的捂在了手心里。
他们在冬日的街角嬉闹,在无人的教室拥抱,也曾站在山巅呼喊,许下永远在一起的承诺,也曾坐在同一辆自行车上相牵,允下一生的幸福,那时的阳光都是五彩的,落在安牧的眼睛里连瞳孔都折射着那些甜蜜的情景,可他忘了童话故事又有悲剧。
“安牧,其实从你开口说分手的那一刻,Kevin就知道他的母亲肯定找过你,他根本就没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理由,他只是找到了他的母亲大吵了一架,甚至于动手砸了他们母子的相片,换来人生第一个巴掌后决然的去找你,可是,安牧你给了他什么?”
肃轩颓废的坐在了地上
“安牧,你知不知道Kevin的梦想是什么?对啊,你知道什么?他曾经那么狂热的爱着篮球,甚至于看它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可是他不能有梦想,他是谁?姜氏的继承人,生下来注定的就是将来的某天接手姜氏。
可是Kevin不甘心,他想要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他用他父亲生前留下的仅有承诺的愿望从他母亲那里换到了一个赌注,只要他在22岁前拿到CBA的冠军奖杯,他就可以摆脱姜氏,只是做一个篮球运动员。
他离开加拿大回到中国,为了他那个心中的信仰做好了一切全力以赴的准备,可是,为什么老天安排他遇见了你,他欣喜的告诉我,他说他看到了天使,一个有着小鹿一样眼睛的天使,他是那么激动的诉说着,说着他对你的爱,说着你们之间所有的甜蜜。
那个曾经只有篮球的男人学会了割分自己的爱,先是把对篮球的爱给了叫做安牧的人两分,再是三分,四分,最后连自己都无法估计的爱着他,他说这辈子只要拥有了安牧和篮球那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看吧,最后你居然成功的超越了他的梦想被摆在了首位。然而,你呢?
你知不知道被自己的母亲伤害后又看见自己的爱人和别人拥抱时那人改有多痛,安牧,你全给了Kevin,在他离开家去找你时,你正站在你们常去的咖啡厅外和别的男人甜蜜,他看着那个男人给你带上帽子,看着他牵起你的手放进怀里,看着他在你脸颊上落下一吻,他目睹完了全程,可他到那刻都不相信你真的不爱他了,他想要追上你去求一个解释,这只是一个误会。
可他没能等到你的解释,等到的却只是一场车祸,可是Kevin是个傻子啊,他真的是个傻子啊。。。。”
眼泪不停的泛出眼眶,肃轩哭的竟有些哽咽
“他就在被车撞后又这么拼命的站起来,只为让听到你亲口告诉他你没有骗他,你知不知道当时他的腿已经被撞断了,他是凭着那些对你的爱忍到咬破嘴唇,才拖着那残破带血的身躯追上你。可你说了什么,你说你从来没有爱过他,那个男人才是你的真爱,你居然还放任那个男人推开姜穆夏,让他受伤的腿再次受到撞击,最后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他就转身离开了。
安牧,你到底有没有心的,那是个雪天啊,姜穆夏就这么躺在了雪地上一整夜,等到奄奄一息才被人发现,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人发现他,他是不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那个雪夜了。
可是即便他被救了,那条受伤腿在后来即使再怎么复健却都没办法恢复到从前了。他才只有19岁,他没有了年少的爱情 ,可是连梦想却都没办法再拥有,而这个梦想恰恰就是被你这个放在首位的爱情所毁,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有愧疚过吗?你有痛心疾首过吗?
Kevin发现什么都没有了之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重新带回了加拿大,庞大的集团庞大的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勾心斗角,一次次的被打击,一次次的被陷害,Kevin被迫去学习那些作为一个合格继承人的课程,他落下了多少就要被逼学更多,整整五年,我看着他慢慢的变得冷漠,变得冷血,他学会了做一个成功的商人,可是我却再没见到他真心的笑过。
我多么怀念那个捧着篮球就像得到全世界的黝黑男孩,他笑起来的时候还会露出大片的牙龈,憨憨的却像是带着阳光般和煦,可是,安牧,我再也不曾见到了,就因为你,我再没看到过那样的Kevin了,到底是谁可憎?到底是谁残忍?到底是谁负了谁的人生?安牧,你看看清楚里面那个男人,曾经爱你到体无完肤,被火灼的刺痛都不松开手,可你的心呢?你的心呢?。。。。”
☆、真相2
肃轩因为太过不稳定的情绪被温泽宁强行带走了,向楠悄悄的退出了这尴尬的局面,白钦苏和青稞紧紧的抱着瑟瑟发抖的安牧,他们明白和理解,可是却体会不了安牧心里皮开肉绽的痛,肃轩说的对,这七年午夜梦回的时候安牧后悔过,愧疚过,遗憾过,却独独没有想过那年的分别曾经差点沦为生离死别。
谁说自己不知道呢?因为安牧知道,知道初见的少年挚爱的篮球梦,所以他越加珍惜对方给予的爱,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背负,不知道他的赌注,更不知道自己的手曾经是那样的沾满鲜血,一步步的毁去他的梦想,毁去他最后的希望,将热情的少年推进噩梦的深渊。那么安牧他又凭什么去怨恨姜穆夏的报复,去怨恨他的憎恨,若再提及,这情恐怕是连追忆都是伤人万分,当时惘然的如今越发凄然。
亮着的红灯终于影灭了,那个伤了肺的人被再次推进了ICU,淹没在一系列冰冷的医疗机器中,呼吸机的面罩遮去了姜穆夏大半的脸,隐没在白色床单下只看到那紧闭着的双眼,□□的肌肤上只看到毫无血丝的惨白,只有显示器上的数据昭示着他的生命。
安牧趴在透明的玻璃前,指甲紧扣着,像是要穿透进去一般,青稞和白钦苏在这样的场合下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太过薄弱,也许,放任他这么静静的望着是最好的方式了。
温泽宁安置好肃轩后,和向楠买了些吃的回来,
“安牧,先吃点东西吧”
只是摇摇头,始终没改变眼神的方向
“我吃不下,你们吃吧”
“但是。。”
钦苏还想说什么,却被温泽宁拉住了,这时候说再多也没用,只能让安牧自己去想明白,青稞也是点了点头与灿白一道走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