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信你?”“赵老板一直以来想要找的人就是当年,你师父的儿子吧,算起来的话,你师父的儿子当年是在东北三省境内走失的,你师父去世前的遗愿就是让你找到他的儿子,并好好把他带回来,我想,赵老板,你,没忘吧?”
赵衍之心头狠狠一颤,这男人说什么?居然找到了师父的儿子?他师父的儿子——小名叫小宝,大名陈礼焕,若是能找到现在应该比他小上两岁,当年师父捡到了他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养,但同时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找儿子的事情,一直到终老他都没有忘记,赵衍之本是想着来到上海后自己站稳了脚,拜托八爷和杜月笙大哥,看看能不能找寻他师父的儿子,也算是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
见赵衍之神情凝重没说话,藤井慎太郎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怀表——“赵老板,这是我们从你师父儿子手里取得的信物,你尽管可以拿去看,这是不是真的。”赵衍之再也绷不住,他猛地站起身走到藤井慎太郎面前夺过他手上的怀表。
这怀表质地是铜的,上面印着葡萄等水果的浮雕,一个侧边的按钮一按开里面就是表盘了,这个怀表比赵衍之的还要旧些,看起来主人并没有好好的保养,师父当年和他说过,这怀表是他托一个朋友打造的,尤其是这怀表背面的侧边有一个小字,便是他师父的姓氏,陈,赵衍之顺着怀表摸那侧边的小字,果然摸到了一个陈字!没错!这的确是师父的怀表!师父一共两副怀表,一副怀表在他这里,另一副就在小宝的手上。而他的那副怀表已经赠与了叶轲,他面前这副就是小宝手上的怀表!他激动地抓紧了藤井慎太郎的手腕,“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我要去见小宝!他现在在哪儿!”
藤井慎太郎笑着把赵衍之握着他手腕的手推开,“赵老板,今日便可启程。”“那,那等我安排一下!”“好的。”藤井慎太郎有礼地站着看见突然忙得团团转的赵衍之又不知道从何忙起,他在桌上翻找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藤井长官,劳烦你把楼下的那位妇人和小女孩喊来!”藤井慎太郎闻声点头便走出房间看向了楼下依旧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妇女儿童,林妈也不笨,拉着小灵就走上楼来。藤井慎太郎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让她们进入房间,林妈有些颤抖,毕竟一个乡村妇女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少、少爷,这,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小灵瘪着脸那苦巴巴的表情若是逗弄她一下,下一秒便能哭出声来。
“林妈,小灵,我,可能要去伪满政府了,和这位藤井长官——”话还没说完,小灵“哇——”地一下就哭出来,林妈侧首看了看站在那里的藤井慎太郎,那男人温文尔雅地站在那里,微微点了点头,林妈哄着怀里在哭的小灵,急切地看着赵衍之,“什么时候走啊,少爷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那儿有我要找的人!林妈,小灵,这房子的租期也快到了,你们俩留在这里也不安全,这样,我写一封信你带给八爷,他会给你们安顿好的!若是有好地方你们就去帮人家打打杂,这么一年以来,谢谢你们对衍之的照料!”本来是握着林妈肩膀的赵衍之突然就跪下来,朝着林妈深深一拜,“哎呀,少爷啊你这是做什么!折煞我这老妇吗!”林妈赶紧去扶赵衍之起身,赵衍之又拜了两下,“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上海来。”本来还略激动的赵衍之此时此刻脸上却写满了落寞。
第 42 章
是个人都知道进了军统的刑讯室基本上是不可能完完整整地出来的,走进刑讯室傅怀秋微微皱了下眉,这刑讯室里充斥着腐烂和血腥的味道,刺鼻又难闻,傅怀秋慢慢走近那个人,那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他身上刚结痂的疤又被鞭子抽的鲜血淋漓,头发也被血污弄得凌乱不堪,脸上还有多处伤痕,这么冷的天,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鞭子抽成一条条布条,这人名叫林城,被柳畅东安排在军情处的眼线抓获,此人之前在国防部做事,兢兢业业为人忠厚老实,可是他行为让人起疑,一步步筛查才发现他原来是个□□。
“说。谁派你来的。如果你好好说话,我或许可以绕你一条狗命。”傅怀秋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林城朝傅怀秋吐了一口口水,傅怀秋侧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方巾擦了擦刚才被吐上口水的地方。站在傅怀秋后面的几个士兵冲上来就踹了林城一脚,那林城被这几脚一踹又吐出一大口血来,“无可奉告,哈哈哈——”林城的岁数看起来不小,眉眼间能看见岁月的痕迹,保守估计的话应该有四十多岁,“呸,我被你们抓住算我的命,想从我这里套取情报!没门!”
傅怀秋看见这厮情绪激动,想必是被审得狠了,他侧首对着身后几个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单独和这位林先生谈谈。”“这……傅组长……”“还不快下去!我还能被他吃了吗!”傅怀秋此时此刻显示出几分组长的气魄来,后面几个人默默地退出了刑讯室,傅怀秋看人已走,又走到门前把门锁上,转过身拉过一个椅子,他坐在椅子上,看见已经闭目养神的林城,在桌上敲起了摩斯码。
林城突然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傅怀秋,那双眼睛里猛地就溢满了泪水,那几日来并未好好休息的双目里充满了血丝,疲累和不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激动和兴奋,“你……”林城刚要发声,傅怀秋就把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同志,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是雄鹰,你先别急,听我说,从你那儿截取的情报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好传达过去,平日里我们是不会见面的,今日能在这刑讯室里相见也是巧合,你截取的消息告诉我,我一定传达出去。”傅怀秋说的话很直白,摩斯码传达过去的意思大概是这样的。
林城作为一名□□地下党自然是听得懂这摩斯码的,他示意让傅怀秋走近他,傅怀秋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他被吊着的手腕颤颤巍巍地伸到傅怀秋面前,在他的手心点着摩斯码,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交流着,林城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进了刑讯室没想到还能碰见自己的同志,能把消息传达出去他也算是没有白白牺牲。
“这次日本人的计划更为狠毒,他们要从上海登陆,企图建立第二个伪满政府,扬言要三个月灭亡中国,请同志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国民党政府已经开始外撤,安全起见,同志你也要尽早安排离开上海!”林城又颤颤巍巍含糊不清地低声对着傅怀秋说话,眼神诚恳又带着几分请求,傅怀秋见他这副模样也动了恻隐之心,“同志,我的妻子来上海寻我,由于身份特殊,身有任务,我一直没有去找她,若是你找到她,让她不要等我了,回去再找个人吧,我不是个好丈夫,她叫周龄云——她若是不信你,你便把我脖子上的这个坠子拿给她看,谢谢同志,请一定完成我的心愿——”话音刚落,林城一扭头猛地咬了舌,傅怀秋从他的脖子上拿出那个坠子,那玉坠原来是一只耳环挂在了链子上,傅怀秋拿到那一只耳环赶忙把东西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快速冲到门前打开门朝外吼:“快来人!”
*
转眼间江洛舟与宋星禾也已经结为夫妻有一段日子了,而宋星禾的身体近日来也有些虚弱,两人那日新婚之夜并没有行夫妻之事,宋星禾自从那日更是每日卧床养病,江洛舟表面上照顾疼惜宋星禾让她好好休息,每日都称公务繁忙无法早日归家,吩咐房里的丫鬟要悉心照顾好夫人便匆匆离开,宋星禾也与他演戏,在江父江母面前表演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其实心里漾出的那一口血不停地在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宋星禾积郁成疾这一时半刻恐怕是无法好的,再加上她身子骨本身就弱,这一卧床便是半个月,江母对这个媳妇也着实是当做自家人的,每日都要来看望她,让人给她煎药熬汤,连平日里不怎么过问这些事情的江父都来看望宋星禾了两三次。
今日天气倒是不错,艳阳高照,房屋里也流动着暖意。宋星禾已经有三日未见江洛舟,想到自己夫婿那般厌恶痛恨自己的表情,心中又是一滞。她从家中贴身带来的丫鬟名叫欢儿,欢儿看见自家小姐要下床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了宋星禾的身上,宋星禾抬头看见一脸关心的欢儿,眼眸中的温热险些夺眶而出,“小姐,你的病刚刚痊愈,别受冻了。”欢儿扶着宋星禾走下床,扶着她走到院子里。如今住在江家由于自身身体的缘故也迟迟未回家门,转眼已经到了四月,庭院中的西府海棠开的极好,层层叠叠地堆叠着,远看仿佛置身一片绯红云海中,粉嫩的花骨朵还未绽放,那微微露出些微笑脸的海棠像是水洗的胭脂连成一片,羞羞答答的地相互簇拥着。
江洛舟刚踏入院门就看见了站在海棠树下的宋星禾,还未踏入这一片花树之中,光是站在这院门口,便恍若置身于铺锦流霞玉宇琼楼的仙境之中,宋星禾正低着头与身旁的欢儿呢喃细语,唇畔那抹与她平日里极不相称的艳丽笑容让江洛舟微微一愣,花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像是姑娘扬起泛红的笑颜痴痴地笑着,平日里紧蹙着的柳叶眉弯成了月牙,殊不知你站在院中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院口看你①,那女子顾盼流连的风雅之姿着实迷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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