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恩泽掏了几块零钱丢在她碗里,她也没什么反应,像一个灵魂被抽空了的破布娃娃。
顾恩泽至今依然无法忘记自己初来这个时代,遇见这个小女孩的时候她霸道凶狠又充满生命力的样子。还有那个跟在她身边,给了他好大惊吓的红衣小鬼。
他蹲在她面前,问道:“小妹妹,你还记得一个穿红衣服,嗯……右边耳朵上有块红斑的小女孩吗?”
毫无反应的破布娃娃好似被触碰了隐藏的开关般,眼珠子动了动,灰红色的小嘴动了动:“红,斑……晓晓……”
小女孩轻轻叫着那个名字,有晶莹的泪水自眼中滑落,在满是泥灰的脸上冲刷出蜿蜒的泪痕。
果然是认识的,那小鬼像个守护者一样守着小女孩,现在去哪了?顾恩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女孩,只好说道:“晓晓一直陪着你呢,你要坚强。”
小女孩把头埋进了膝盖之中,小小的肩膀轻轻地抖动着。街上行人往来匆匆,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忙碌,没有人停下脚步多看一眼可怜的乞儿。
顾恩泽站起身,走到前面卖棉花糖的摊子,买了一支棉花糖轻轻地放到小女孩面前的搪瓷杯里。
如果有天能再次碰到那个红衣小鬼,就让她们见上一面吧。
☆、第59章
顾恩泽走进何府的时候,又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刺瞎了眼。
庭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栅栏,嘟嘟和大白两只都被关在栅栏里面,限制了活动范围。
而平日在主人面前卖萌装可爱,一转身就走猥琐路线的嘟嘟此时又骑在大白的身上。可怜的大白趴在地上埋着脑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嘟嘟!”顾恩泽大吼一声,冲上前一把拽起嘟嘟,两手举高在半空中,对着它眼睛猛吹气。
嘟嘟平日最怕眼睛被吹气,立刻难受得用两爪子捂住眼睛。
“蠢嘟!让你欺负大白!呼呼呼!”顾恩泽一边吹它眼睛,一边教训它,“你不是已经过了发情期了吗?!做这种事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嘟嘟放下爪子,拿黑玻璃珠般黝黑透亮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顾恩泽,咧着嘴讨好地伸出舌头笑。
顾恩泽完全不买账,对着嘟嘟威胁道:“不要以为装可爱就可以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会拿剪刀把你毛剪光,让你变成丑嘟,被所有狗狗嘲笑,怎么装可爱都还是丑……”
“呵呵,我能替她求情吗?小同学。”
有个柔和如春风细雨的声音响起。
顾恩泽愣住,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一个二十多岁,挺着大肚子的长发如黑缎的美人站在客厅的落地窗旁对着他笑得温柔可亲。
顾恩泽心想这个就是何明宇的堂姐何颖平,嘟嘟真正的主人吧,何家的血统真是好,这个姐姐比他见过的皇后还有几个受宠的贵妃都要漂亮几分。他连忙憋着笑把嘟嘟放回到地上,抬头对何颖平回了个笑脸。
何老爷子站在大厅的门边招呼顾恩泽:“顾小友快进来,嘟嘟放栅栏里,别让它跟进来。”
“你看,谁都嫌弃你。”顾恩泽对着嘟嘟皱皱鼻子,一脸嫌弃地把它丢回到栅栏里,然后抱着扑过来的大白亲亲热热地摸了好一会,把嘟嘟嫉妒得团团转才心满意足地起身进客厅。
何老爷爷乐呵呵地给顾恩泽和何颖平两人互相做了介绍,高兴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还惦记着我这个孤独的留守老人,来看看我。”
何颖平打趣道:“爷爷,你胡说什么呢,我可听说你每天跟老友钓鱼品茶写字打牌,玩得不亦乐乎呢。”
何老爷子开朗地大笑。三人和乐融融地在沙发上坐下。
顾恩泽笑容满面地看着一身宽松长裙的何颖平挺着的大肚子道:“姐姐,宝宝快出生了吧?”
何颖平像每个准妈妈那样,一提起孩子就浑身散发母性光辉,她垂下眼睛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幸福甜蜜:“嗯,预产期是八月二十五号。呵呵,跟我们明宇同个星座,应该和我也蛮合得来的。”
顾恩泽眨眨眼问:“星座是什么?”
何老爷子一边泡茶一边插话道:“呵呵,那是年轻人的玩意,我老人家也不懂。”
“星座是西方流行的占星术哦,也不一定很准,但有的地方还蛮有意思的,比如什么星座跟什么星座比较合还是有点准的。”何颖平饶有兴趣地跟顾恩泽解说着,还问他:“你新历生日是几月份的?”
“额,我只知农历不知新历。农历是十月十二日。”
“哦。我算算啊……那你新历就是十一月的,天蝎座。”
顾恩泽满脸打问号:“天蝎座是何意?”
何颖平抚掌道:“哎呀,难怪你跟明宇关系好,天蝎处女是绝配啦。哈哈哈。”
绝,绝配?此时此刻顾恩泽只能点头承认这所谓西方占星术还是有点意思的。
何老爷子也笑着说道:“说到这个,明明对顾小友那真是不一样啊。从小到大没见他对人这么上心过。顾小友啊,有件事我老头子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顾恩泽看向何老爷子,一接触到他那双深邃智慧隐含着敏锐光芒的眼,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但他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笑道:“何爷爷有什么事尽管说,晚辈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来的当问不当问。”
何老爷子手上拿着晶莹润白的茶杯轻轻转动着,缓缓说道:“明明那孩子面冷心热,一开始我以为他就是捡了迷路的猫狗一样照顾照顾。但后来却发现不大对劲,你们会因为好朋友要回老家跟他闹别扭吗?你们会因为好朋友家人生病忙里忙外还把存了十几年的钱都掏出来吗?你们会因为暑假要离开好朋友而坚决跟家里闹吗?你们两个只是朋友吧?”
你们两个只是朋友吧?你们两个只是朋友吧?顾恩泽觉得这句话像是有回声般在脑子里盘旋环绕,绵绵不绝,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老爷子。倒是坐在旁边的何颖平听完后发出一串抑扬顿挫的“哦?哦,哦,哦!”,微微上扬的大眼睛看向顾恩泽的目光也闪烁起了意义不明的光芒。
“何,何爷爷……”顾恩泽顶着两人的目光只觉得沉重异常,尤其是何老爷子的目光更如藏锋的刃般利得他心颤。他硬着头皮开了口,却紧张得直磕巴,“我,我们两个当然当然是特别好的朋友。何明宇他人特别好,对我特别照顾。他就是怕我一个人在这里活不下去,毕竟我这人笨得很,到现在都还……”
顾恩泽闭了闭眼咬牙自黑道:“我到现在还不认路,不会坐公车,不会系鞋带,不认数字,不会数钱……”
“呵呵呵呵,爷爷,小顾这孩子怎么可爱。哎呦……”何颖平本来转头对何老爷子笑得开心,可突然抱住了肚子,笑开的脸也痛苦地皱了起来,“啊……啊!疼!啊!”
顾恩泽反应迅速地上前扶住疼得直往地上滑的何颖平,急道:“姐姐这是要生了吗?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何老爷子面色凝重,拉起何颖平因为疼痛而紧紧拽住沙发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脉上,尽量保持冷静地为她诊脉。
革脉?!何老爷子登时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就在颖平刚来家里的时候他才给她把过脉,分明是母子都十分健康的脉象。这不过短短一个钟头,怎么会突然出现代表着流产征兆的革脉?!
何老爷子经验丰富,这隔脉阴血物质大量耗失,气无从依附,浮越于脉上,浮取之坚硬如鼓。但内部空虚,按之则见中空。他又如何能把错!
“顾小友,快,帮我扶着颖平。”何老爷子声音都抖了起来,摸出手机打家里司机打电话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发抖,“老黄?快,颖平要上医院!快!”
过了一会,司机老黄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厅。三人一起把何颖平送上了汽车,一路飞驰着冲了出去。没有特地送何家的医院,直接去了离得最近的第一医院。
医院不敢大意,妇产科专家齐上为何颖平保胎。但奇怪的是不管用了什么先进仪器设备,偏偏就是查不出何颖平这突然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各位专家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何老爷子急得团团转,似乎浑身都在冒火。他一直在四处打电话,找其他医院的妇产科专家,还要通知家里人。
顾恩泽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也是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得很。他掏出手机点开存在联系人里唯一的号码,要给何明宇打电话吗?
可能根本就打不通。他只好点开微信,给他发语音:“何明宇,你看到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
发完后,顾恩泽靠在墙上茫然地等待着结果。时间走得特别慢的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终于等到门开。
何老爷子对着走出来的医生吼道:“医生!我孙女怎么样了!”
最前面的主治医生有些畏惧地回道:“这,对不起,何老爷子,我们尽力了,但查不出原因,无从对症治疗。不过,超声波检查显示胚胎呈界线分明之妊娠环且有中心回声,我们判断胎体仍健全。只是病人腹痛不止,我们只能先用大众的方法保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