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边搜寻了下却不见自己的鞋子,而脚上套了黑袜,并非他惯穿的绢纱袜,身上也被换了古怪的衣裤。
他猛然想起昨夜那些凶狠的白衣人和尖锐长针刺破皮肉的疼痛,他的眉一点一点的皱起,狠狠盯着那扇浅黄色的门,目光越发凝重。
半响四周并无其他动静,顾恩泽眨了眨眼,顾不上找鞋子了,小心翼翼地朝那扇门靠近。
用上力气一推,推不开!扣着门缝往里拉,拉不开!一定是被那群恶人给锁住了。顾恩泽仔细地上下打量这扇门,目光落在一个突出的圆形金属上。咦?似乎可以转动……
顾恩泽一边转动门把,一边想着这些恶人把他绑到这奇怪的地方,定然是想用他威胁顾府,或者想用他换取大量赎金,门外必然重重看守,要小心再小心……
悄悄拉开一道小门缝,顾恩泽贴上眼睛朝外看去。
白得晃眼的走廊,没有熟悉的光滑廊柱,没有精美的雕花门窗,没有艳丽的彩绘,只有密不透风的白墙。来往的行人衣着古怪,却并无明晃晃的刀剑配身。且个个脚步虚浮,似乎武艺不精。
难道那吊着个琉璃的棍子是武器?顾恩泽盯着一个走路慢吞吞,手里握着移动点滴瓶的大爷戒备着。
顾恩泽耐心地等着,等到这长廊里没有人走动之时,他急忙闪身出了房门。他一路躲躲闪闪地走着,让他惊讶的是偶尔路过的怪人似乎对他并无兴趣,看都不看他一眼。
顾恩泽默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白色的条纹衣裤皱巴巴松垮垮,十分丑陋,但款式跟那些恶人穿的并无区别……不,不可大意,这说不定是因为这些恶人笃定他逃不走,才不屑搭理他。
为何恶人当中这么多老人小孩?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顾恩泽小心地绕开一个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玩什么的小孩。
还未及时走远,他就感觉被扯住了裤脚。顾恩泽低下头去,就看到刚才那小孩仰着颗大脑袋,硕大的两只眼睛盯着自己。
顾恩泽一抖,差点伸脚去踹,可毕竟只是个面色苍白的瘦弱小孩,他下不了脚。
小孩可怜兮兮地开口道:“哥哥,你帮帮小辉好不好?”
顾恩泽为难地看着他:“哈?小孩,在下自身难保,如何帮忙……”
“哥哥,帮小辉找下心好吗,小辉的心哪去了?”小孩扁了扁嘴,现出委屈的表情开始哭,眼泪似两条暗红色的小虫子自眼眶滑落。
“啊!鬼啊!”顾恩泽再顾不上疼惜幼小了,抬脚踹了过去,小孩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刚才还可爱天真的小孩突然撕了一层皮般现出了恐怖的原形,蓝灰色的脸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血泪,胸口突然就像被熔开了一个黑洞般,不见心脏,却汩汩地冒着鲜血。
这个要找寻心脏的小孩用两只手交替撑像爬行动物般,飞快地朝顾恩泽爬来。
“阿娘啊!”顾恩泽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惨叫一声,夺路狂奔。他脚上有伤,跑起来针扎一样疼,右侧胸口也一阵阵地刺痛。可他还是疯狂地不断加快速度。
“哥哥,我的心脏……”耳边小孩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
顾恩泽根本不敢回头看,心里呐喊着观音娘娘,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啊!莫非他不是被歹人绑架,而是落到了地府鬼蜮?
越来越多的人朝他投来视线,那些人在顾恩泽的眼里全都化成了僵硬冰冷的鬼怪,转着脑袋看他的样子阴险恶毒,似乎就在探究他身上的肉哪块更香甜。
“嘿!那位小同学!医院走廊禁止跑跳喧哗!”远远的有个白衣护士朝顾恩泽喊话。
顾恩泽越发拼命地迈开脚步,冲下了前方的楼梯。
何明宇本以为昨晚那事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他也干脆利落地把陈澄和喻君越之类的都抛到了脑后。但第二节课间的时候,他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医院通知说他同学陈澄CT检查加临床判断头部有轻微脑震荡,神智有些不清,右侧肋骨骨折,腹背四肢软组织皆有损伤……这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那孩子拖着那样凄惨的身体跑了!不见了!
“啧。”何明宇挂了电话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匿名打120的。
何明宇低头看了几眼手机,想了想,决定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老黄皱着眉,马脸拉得跟苦瓜一样:“不见了?还没联系上他家长。你不用担心,他应该是自己回家了吧。”
何明宇扯了下嘴角道:“医生说他醒来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精神状况不佳。”这是委婉的说法了,直白的说,医生在暗示他那位同学得了精神病。一个精神病患者会懂得回家?
老黄的苦瓜脸更苦了,最讨厌学生的麻烦事了,小小年纪打架斗殴,各种不消停。他也想下课了就早点回家啊。
老黄沉吟道:“嗯……我再继续打他家电话。”
“老师,你打的他家电话?没人接?”何明宇问道。
老黄立刻反应过来,那孩子要是回家了怎么会没人接电话,哎,看来这麻烦是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了。他沉重地点点头:“行了,你回去上课吧。这事我会处理的。”
处理,怎么处理?除了继续给他家里打电话,老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陈澄那小孩是他数年教学生涯中遇到的最内向最沉默的学生了,而且总是给人阴森森的感觉,毫无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朝气。
班上的同学不喜欢陈澄,或明或暗地排挤他。明知道这样对小孩心理健康发展不大好,作为班主任他应该给予辅导,可他也不大喜欢跟那孩子打交道,况且学习成绩也算不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这情况继续下去。现在这个学生精神出了问题,不会怪到他这个班主任头上吧……
想到今年的优秀班主任评选,老黄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顾恩泽冲出医院,彻底呆住,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街道,嘴巴无法合上。远处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长条盒子直冲云霄般耸立着,那盒子不知是何物所造,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式格子,有的面上还如铜镜般泛着光泽,映着天空。
行色匆匆的路人穿得奇形怪状,有的女子更是毫无廉耻地袒胸露背。路边很多人骑着两个轮子的坐骑轻快地跑过去,宽敞的大路中间布满了飞奔的盒子,这些形状奇怪的盒子下面装了四个轮子,跑起来比马车快多了,一个接一个地川流不息。
各种各样的没听过的声响交汇成从没听过的恐怖之音。顾恩泽如坠万丈深渊,他的耳鼻眼喉似乎都出了问题,听到的看到的闻到的都陌生古怪,荒诞不真实。
顾恩泽深深地拧眉,这绝对不是蠢毒二皇子的手笔。
“哎,哎!别挡道啊!”有人在喊。
顾恩泽茫然地侧头看向声源,一个大叔骑在古怪坐骑上一边粗着嗓门骂骂咧咧直冲而来。他眼一眯,身子朝后腾起,“啪唧”摔在地上。
大叔擦着顾恩泽驶过去,回头接着骂:“有病就上前边的医院治!站在路中间愣你妈啊!”
顾恩泽狼狈起身,忙后退两步。路边有棵大树,他不由得贴了过去,肩膀轻轻倚靠在树干上获得一点小小的支撑。怎么回事?内力全无!是被下药了吗?
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自己如何会跑到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此地明明不似大承地界,莫非真是地府鬼蜮,那,他现在是死是活?
顾恩泽抬眼看向眼前这片陌生繁华的街景,天有些灰蒙蒙的,粉尘在空中飘浮着,吸入鼻端的气带着奇怪的味道。
全然陌生带来的恐惧,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在街边的小婴孩般软弱无助,无依无靠地面对未知的危险。就连吹过的风,飘落的叶都能让他心里一颤。
一个露胳膊露腿的年轻姑娘骑着坐骑越走越近,白花花的两条腿在有规律地蹬着,顾恩泽忙挪开了眼,不敢再看。这一挪眼就看到那姑娘的坐骑后面还缀了个白衣小女孩。
小女孩迈着小碎步,伸长了胳膊,手隐没在那姑娘斜背在身侧的包裹里。顾恩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女孩飞快地从人家包裹里掏出了一个四方形的东西。
那坐骑上的姑娘毫无所觉地一路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今天是那啥节,本单身狗坚持发文,并不想过节,哼。不过还是祝福大家今天开心。
☆、长安人氏
顾恩泽没躲避,看着那东西砸中身前的树干,落在脚边,敞开的外壳露出已经空了的内里。心想,这是偷窃吧?在大承,按律这偷一尺绢可得杖六十。一个看着挺干净的小女孩光天化日之下竟行窃!行窃完不跑不躲还如此理直气壮地骂人,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女孩骂完就转身走了,顾恩泽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很想揉眼睛,因为他发现小女孩旁边多了个人,看身形也是个瘦小的孩子,穿着红色的衣服。古怪的是,这个红衣服的孩子脚不沾地,像夜里拎在半空的红灯笼般,一直是飘着的……
顾恩泽心脏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