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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软禁的红 完结+番外 (南北逐风)


白洐“嗯”了一声。
“我不想立后,只是你们都希望我这样,那我就去照办。原来当皇帝一点也不自由。”言若自顾自的说,“老师会辅佐我一生一世么?”
“会。”白洐说,“先帝遗招,臣定当鞠躬尽瘁。”
“那老师自己的想法呢?”言若说,“若没有父皇临终嘱托,老师还会照顾我么?”
“会。”
“那我就放心了。”言若闭上眼睛,“老师,我困了。”他最后几个字说的不清楚,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白洐叫他这么躺着,直至天明,自己也倒了下去,与言若睡在了一起。
天子新婚,场面自然热闹非凡,言若却没什么好脸色,他不喜欢繁文缛节,像个木头人一样走来走去。入夜,他与皇后坐在床上,他握了握皇后的手,柔软细腻,却不是他喜欢的。他喜欢什么呢?握过最多的是白洐的手,他小时候白洐会牵着他在院儿里散步,长大之后,则是握着他的手练习书法。言若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晚上想到白洐,他以为只是片刻的记忆,却没想到,即便是抱着皇后行房的时候,脑中也全是那个缥缈的背影,被一团白雾笼罩,不怎么清晰。
他有些埋怨白洐,他的大日子,白洐却告病在家,这怎么可以呢?
他成亲了,白洐却与他拉开了距离,他心中的埋怨愈发加深。于政务上,言若也开始与白洐有了分歧,白洐说他胡闹,他便冷冷的说白洐欺君犯上。白洐一愣,顿时察觉自己逾矩,他习惯了帮言行处理事务做决定,却忽略了言若已经长大了。
言若不再仰仗他,他开始巩固自己的权利,开了恩科选举人才,后宫纳的妃子哪一个不是家世显赫。他跟白洐越走越远,总还是忌惮白洐。
言若说不清楚自己对于白洐的感情,一方面他是敬重恩师的,一方面他心里的欲望已经开始膨胀,他对白洐的感情很暧昧不明,随着年纪阅历的增长,他又懂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的诱惑。而他的权利,现在全在白洐手上。
权臣擅事,皇帝岂能高枕无忧?
想必白洐也明白,皇帝要亲政,总是要拿眼前人下手的,他谨慎言行,处处小心,可终究还是逃不开命运戏弄。
白洐门生众多,他本无心拦权,只一心一意辅佐皇帝,可学生之中却有与藩王勾结者,怎奈风声走漏,在尚未形成势力之时被白洐察觉,禀报言若之后,当机立断斩落叛党,只是他没想过,他一心为了言若,言若却要借势将他一并铲除。
学生作乱,老师怎么逃得了干系呢?言若有意将此事做大,将他连同门下势力全都打成了叛党,一时间朝中风云变化,连斩数人,血腥无比。
白洐却没入了天牢,被软禁在家中,里里外外围了起来,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是夜,言若一身便装来到白府,他没有带过多的看护,只叫贴身的太监在门外守候,自己进了白洐的卧房。
“白卿近来身体不好吧?”言若说道,“身体不好就不要总是出去走动,若是伤到碰到了,朕可是会烦恼的。”是他将白洐软禁在家,却说着这样关心的话,叫白洐苦不堪言,只能应承说道:“谢陛下关心。”
“朕一直有个问题。”
“陛下请讲。”
“白卿可后悔入朝为官,后悔做了朕的老师?”
白洐想了想,道:“不悔。”
“朕却后悔做了皇帝。”言若说,“朕每日都睡不安稳,总觉得这天下不是朕的。白卿,你说这是为何呢?”
“陛下多虑了。”白洐说,“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何必担忧。”
言若笑了笑,道:“朕大婚那日,你为何不来?”
“臣病了。”
“权臣和宠臣,有什么区别呢?”言若喃喃自语,沉默片刻,道:“罢了,多说无益。”
次日,一道圣旨下来,叛党案终了。白洐被打为主谋,密谋造反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白家一时宛如人间地狱。
行刑的那日是整个冬季最冷的一天,下着大雪,磨刀的水都结成了冰,白家数十余人跪在刑场之上,哭声连连,等待着生命的终结。白洐跪在其中,他冻的身体都快要没有知觉了,纵然耳边尽是哀嚎,可心中却平静的很。
他一时权利滔天风光无两,最后还不是落得这个结局。他没做错过什么,言若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他是年轻的皇帝,他需把自己斩草除根才能把江山社稷牢牢的握在手中。
都是造化弄人。
一声令下,天地骤然化为黑白。
次年暮春,言若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嫡出,是个男孩,言若很高兴,当即封了太子。对皇后更是宠爱有加。皇后掌管后宫,只是后宫之中有一处清冷幽闭的庭院她不曾知晓。有人说那是冷宫,关着前朝的妃子,也有人说那里是废弃的宫殿,没有人烟。
只是皇帝会在每月去一次,多是深夜,也不叫人跟着。
言若推开门,月光撒进房间,天气已经暖和了,可这宫殿中仍是彻骨的寒冷。言若喉咙一痒,咳了几声,关上了背后的门向里走去,屏风之后有一人端坐在书案前抄写,眉目俊朗,不是白洐是谁?
只是不知为何,他仍是那副儒雅的模样,只是头发花白,像是受尽了折磨与苦难。
“白卿真是一笔好字,抄什么呢?叫朕看看。”言若走过去,白洐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想把纸撤掉,可被言若一把拦住,他看了看上面的字,念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他一笑,凑到白洐耳边低声说道,“白卿何时抄起了闺怨诗?朕待白卿不好么?月月都来看白卿,这可是皇后才有的礼遇。”
“陛下何必如此羞辱臣下。”白洐默然道,“那日就该叫臣一起死了。”
“朕才不放了你。”言若说,“你说了,要陪朕一生一世。”
白洐道:“你疯了。”
言若笑道:“白卿教朕读书做人,可曾想过日后会落得如此田地?白卿生气了,但是朕也不会恼你,闹事的人都被朕杀了,你没了家人和牵挂,就安安心心的在后宫中陪着朕吧。”
他夜里宿在这里,搂着白洐亲了一会儿,也没做更多别的。白洐冷淡仿佛死人,可他心中却无比炽热。他从白洐手中把权利全都抢了回来,他知道他该杀了白洐一了百了。成亲并不是他的身为皇帝的成人礼,杀了他的心腹大臣才该是皇权斗争中的第一滴血。言若想过,但是他舍得不。他让白洐假死了,偷天换日,然后又将白洐囚禁在后宫中任他蹂躏。
他清楚的知道,白洐活着还不如死了,可他自私又任性,只想把白洐囚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夜里他咳了一阵,抓着白洐的手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念叨什么,白洐一向浅眠,突遭大变之后更是不易入睡,言若攥着他冰凉的手指发紧,白洐心中却如同刀绞。
言若依旧月月都来,他只顾自己跟白洐说话,毫不在意白洐跟个木头一样。从春到夏,从夏到秋,白洐院儿里的花开花败,当年栽下的一株海棠早就长的旺盛,外面过的年月,在这里统统不算数,白洐也不知道时间,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言若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原来只咳几下,这些年下来,却常常在夜里处理政务时咳出血来。太医诊也诊不出毛病,言若心里知道,当初父皇也是这么咳,不久就死了。
他终究在一次早朝只是昏了下去,群臣惊动,太医说皇帝陛下是劳累过度,这是安抚别人的,对着言若,他不敢说假话,言若的脉象如同枯槁,隐隐死状。
言若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乖乖的吃太医开的药,只是精神越来越萎靡,连床都起不来。即便这样,他心中想着的全是白洐,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去见过白洐了,白洐还好么?有没有好好吃饭,是否还是在桌边执笔书写?
京城入了秋,一天天冷了下来,叶子被风一吹全落在了地上。这天,言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午饭还多喝了一碗粥,他在床榻上小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对伺候的太监说了那处宫殿的名字,宣里面的人前来觐见。
太监领旨去了,不过一会儿便请来了白洐,这也是这些年来,白洐第一次踏出那个牢笼。
言若躺在床上,抬手挥了挥,遣散了房中所有人,偌大的寝宫一下子变得空唠唠的。他的手指动了动,叫白洐坐到他边上来。白洐看见了,却站在原地不动。
“白卿想必恨朕入骨吧。”若言笑的苍白无力,“可朕是皇帝,皇帝是不自由的,朕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他说着这样的话,以身份来掩盖自己的行为,他心虚,口气却强硬,“朕年少时,总是坐在白卿身边读书写字……白卿是嫌朕长大了么?为何不远亲近朕了呢……”
白洐依然不动。
言若又拍了拍身边,道:“朕诛你九族,如今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你了。朕想请你做过来,朕有话对你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已经有些沙哑了。
“有什么事情,这里说也一样。”
“父皇当初弥留之际……也是这样嘱咐于你么?”言若眨了眨眼睛,道,“老师,我要死了……我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也当不了一个好人……我没什么愿望,只想走之前再拉一拉老师的手,老师成全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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