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拿着电话,有点惴惴地站在楼下大厅里,望着通往二层的弧形楼梯,木质的扶手被擦得光滑乌亮,梁老师是个很挑剔的人,家里任何地方都不能落有灰尘,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坚决不接待客人。
那,陈欢算不算外客?小梁老师刚带着一批学员去外地汇报演出,陈欢就不请自到了,电话也不让打,说是上次落了东西,拿了就走,可这都十几分钟了,人还没下来……
屋里实在太安静了,陈欢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擂如战鼓,他不怕杜丽娘,更不怕姓安的,可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贼”。
驴友做的胶膜堪称完美,薄如蝉翼,仅仅两次就通过了,当然,那粘在楼盘书上的指模胶印很完整,很清晰。
驴友看了陈欢一眼:“你丫是做景观设计的吗?”
陈欢面无表情地说:“做什么不都得胆大心细啊!”
保险柜要求输入密码,却屡屡失败了!根据那天的记忆,陈欢自认为不会记错杜丽娘的生日。老远瞅着,像是……陈欢犹豫了,谁知道这保险柜每次的密码会不会是同一个?姓安的生日都搞来了,也不对,车牌号,都不对。
陈欢脑门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微微抖着,悬在密码键上,荧光蓝的屏幕上滴滴响了两声,陈欢僵了僵,仔细一看,保险柜已经进入预警提示,还有三次输密机会,若再错误,密码柜将彻底锁死,进入报警系统……
卧槽,陈欢不敢再动了。
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小雪细软的嗓音:“陈欢……你找到东西了吗?”
大梁玉蝶卧房的门开了,陈欢沉着一张脸杵在门口:“喊什么?”
小雪莫名的紧张:“哦,我,我给你倒了杯水来。”一边说,一边透过打开的门扫视着屋内。
陈欢接过水,扶着门框看着并没打算离开的小雪。
小雪硬着头皮问:“那个……丢什么了?找到没?我帮你啊?”
陈欢淡淡地:“不用了。”
门关上了,小雪站在门外,一脸的茫然。
门突然又打开了,陈欢一张冰冷的脸吓了小雪一跳,声音也很冷:“我妈知道今天我来找东西,但我不想让那个人知道,你懂吗?”
小雪跟了大梁玉蝶有些年头了,知道家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而这个主人唯一的心病就是陈欢,喏喏的点着头,不由自主捂着嘴下楼去了,梁老师溺爱陈欢,搞不好将来这栋别墅都是陈欢的,他爱拿走啥就拿走啥。自己安心做事,不掺和主人的家务事,这也是多年来职业生涯里作为一名保姆的业界良心啊。
支走了小雪,陈欢还是一筹不展。刚刚又浪费掉一个机会,现在,只剩下两次输入密码的机会了……但对于他来讲,他不能都用光,保险柜一旦报警,全瞎了。
so,他只有一次机会了。
她的生日已经作废了,这个女人除了她自己,什么是她最重要的?
陈欢呆了呆,又伸出手来,迅速地按下自己的生日,死马当活马医吧,事情进展到现在一刻,已然是不易,这次失败了再想其他办法,大不了,跟她摊牌。
一声悦耳的咔哒,保险柜严丝合缝的门,终于松动了。即便四周没有观众,陈欢依然攥拳低呼“yes”,长长地吐了口……
陈牧怀很奇怪的看着儿子走进了自己的视野,仔细想了下,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不是周末,陈欢一般不回自己这住,可是,看样子,连行李都打包来了。
“我那楼上装修,太吵。”陈欢给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陈牧怀点点头,继续翻看报纸:“那就住这吧,我这两天住在研究所,也是刚回来。”
陈欢刚往楼上卧房去,忽然又转回身来,看着老爸。
陈牧怀抬起头:“干什么,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吃饭了。”
“你,心情不好?”
不管怎么说,儿子还是很细心的,陈牧怀闷闷的神情没逃过儿子的眼睛。
陈牧怀叹了口气:“没什么,研究所里死了个孩子。”
呃,陈欢放下行李,索性坐在了陈牧怀的身边:“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那倒不会,只是,这孩子跟着我有些日子了,数字方面很有天赋,我们刚刚展开研究,就……实在太可惜了。”
“多大?”
“十岁了。”
“怎么死的?”
“肺部感染导致的。”
陈欢陷入一阵莫名的感伤中,人生无常,死亡总是一个令人心塞的话题。
“陈教授,饭好了。”菊花走出来,她已将饭菜都摆好。
陈教授放下报纸:“算了,不提了,我们吃饭。”
身后的陈欢却道:“爸,你难过是因为他死了,还是……失去了一个天才供你研究。”
陈牧怀转过身,微蹙着眉看着儿子,半晌方道:“都有。”
陈欢觉得自己有时也挺混蛋的。
洗过澡的陈欢懒懒地走到餐桌旁,这才发现老爸饭菜也没动几口,似有等他之意。
心下歉然,坐在老爸身旁,拿起一个空碗,先给老爸盛了一碗汤,喃喃地:“刚才,对不起。”
陈牧怀接过汤:“没什么,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工作的一部分,时间久了,那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罢了。”
“嗯。”陈欢低低地应了一声,今天父子俩的话题有些压抑,回家来也没开心多少。
糖醋排骨的味道引人垂涎,那正是陈欢的最爱,陈牧怀夸赞着菊花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一旁的陈欢默默地扒拉着碗里最后一口饭。时不时地抓起手机看两眼。
陈牧怀淡淡地问:“最近上班还好吗?”
“挺好的。”
“顾颜对你怎么样?”
“还行。”
“宋晓现在怎么样?”
“也挺好,快生了。”
话及此,陈牧怀停了下手中的筷子,儿子看手机的次数都比看自己的次数多。
陈欢放下了手中的小苹果,瞟了眼老爸:“我挺好的,就是最近有点累,别瞎担心。”
叮咚,手机终于响了,陈牧怀看着儿子抓起小苹果,两眼盯着屏幕,半天没动弹。
顾颜:刚忙完,什么事?
这是一个五个小时之后的回复,陈欢一笑。
陈欢:晚上过来吗?我买了点水果。
顾颜:不过去了。
陈欢:哦,好吧。
放下手机,陈欢继续喝着碗里已经凉了的汤,然后抬起头,撞上老爸投来的目光,不耐地向椅背上一靠:“你老盯着我干嘛?我脸上又没开花。”
“我就在想,你怎么还不赶紧交个女朋友?”
“犯法吗?”
“我不怕你犯法,就怕你关键时刻犯傻。”陈牧怀轻叹口气,宋晓这女孩,还挺可惜的。
陈欢拿开餐巾,望着点起一支饭后烟的老爸,沉吟着开了口:“爸——”
陈牧怀半眯着眼看向儿子,一叫爸准没啥好事。
陈欢迟疑着:“你说,一个人,一个男人,就是……他要是突然间不行了,会是哪方面成因造成的?心理?生理……”
陈牧怀面色一凝,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什么不行了?”陈牧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这是一个误解。
“就是,那方面呗。”
见老陈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陈欢索性挑明些:“就是makelove的时候,突然就不行了。”
菊花抓起碗筷离开了餐厅,整啥景啊死陈欢,屋里还有个黄花大闺女呢好不好?
第67章
陈牧怀有点小失眠。
陈欢的话该不该相信?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是一个朋友拜托我问的,谁叫你是个名医。”
“我是脑科专家,不是专治疑难杂症的神棍。”
“诶,爸,我觉得你这有点同行相轻的意思了,男病也是病,好赖你是大夫,上边下边还不都是人体惹的祸,再说了,人家知道你是大夫,才托我问问的。”
“那区别可大了,你什么朋友啊?”陈教授擦汗,现在的年轻人也忒拿这些个不当一回事了。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再说,这好赖也是人家隐私吧。
陈教授的目光在儿子身上来回巡视。
陈欢无奈的一笑:“真的不是我,我棒着呢。”
陈教授又擦汗,一个劲摆手:“好了好了,你要真有病,我亲自给你治。”
“你不是说治不了吗?”
“我给你治治脑子。”
“如果,总是做噩梦呢?这是不是属于上边的事了?”
“什么噩梦?”
“不知道。”
“梦境是大脑……”
“陈教授,咱能不背医书吗?”
“如果长期被噩梦困扰,对身体健康非常不好,得看。”
“怎么不好?会不会影响那方面?”
陈教授眨了眨眼,这才醒过点味来:“敢情你说的这是同一个人啊。”
“啊,是啊。”
“那他这问题比较复杂,噩梦的内容、周期,脑皮层、细胞等活跃程度、各生理反应……一两句怎么说得清,还是去医院看看的好。”
见陈欢不说话,陈教授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性地说:“要不,你叫他来找我,我给他看看。”
陈欢说:“噢,那倒不用了,他会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