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终于,从那双让我痴迷的桃花眼里,滚落下来。
像烙铁般,狠狠地烙在我的心上。
他曾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曾说过,只有女人才会动不动就哭。
他曾说过,哭泣是软弱的表现。
可是,现在,他却哭了,在我的面前,哭了……
我全身不住地颤抖,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不要这样,辰风……对不起……你不要这样……”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脸色灰败,眼神绝望地:“有时候……我真的好想……好想……杀了你……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楚沐……”
“……”
突然,他凄然一笑:“他妈的,如果我的心能跟你一样狠,也许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辰风……”
他深吸口气,用手胡乱地抹了两下脸,道:“楚沐,老子就要你一句话。”顿了下,他沉声问:“你还……爱我吗?”
爱。
可是……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啊!
眼泪汹涌地流着,辰风的脸像浸在雾气里,看不真切。
他自嘲一笑:“很难回答吗?”
我拼命摇头,下唇被我咬破了,嘴里一阵发苦。
“好,我换个问题,”他又停顿了几秒,才用一种决绝的语气问:“真的……决定分手了……是吗?”
我知道,一旦回答了,就万劫不复。
我只是哭,逃避似的哭得眼睛发痛。
他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站着,等了会儿,淡淡地说了句“那么,再见”,说完,转身打开洗手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洗手间的地板很脏,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辰风这一走,就预示着我们之间,是真的……真的……
结束了……
那之后,辰风不再给我发短信,而我,大病了一场。许许多多之前累积下来的小毛病一起发作,差点要了我的命。那时候我其实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求生意识很薄弱,总想着死了,就解脱了。住院期间,我没有说过一句话,每天躺在床上,只是望着窗外发呆。施诗和肖望来看过我,施诗那么凶悍的一个人,哭得眼睛都肿了,肖望一边安慰她一边烦躁地说:“你跟柳辰风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要死不活的,一个像疯子似的不是喝酒就是找人打架……靠,真他妈的……”
心脏抽痛,原本以为干涸的眼眶又开始发胀发痛。
临到出院时,医生强烈建议要我看心理医生,爸爸妈妈商量了一段时间,终于请了个心理医生来家里。那个心理医生很年轻,估计不到三十岁,是个女性。可能是爸妈跟她说了些我的情况,她一来就说什么“青少年容易对同性有好感,这是正常的”巴拉巴拉一大堆。我把自己裹在被窝里,用枕头堵住耳朵,隔绝噪音。
那个心理医生来了几次,就不再来了,原因是我不配合治疗。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不开口说话的,只是那时候整个人处于一种疲累的状态,精神很压抑,就好像心死一般,对什么都没兴趣。又是在暑假,我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渐渐地,也就不开口说话了。
有一天施诗来看我,偷偷把一张照片塞进我手里。我看了一眼,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张照片,拍的是枫火山的景色——拍照的人站在山顶上,俯拍了山间大片绿意盎然的枫树。
旁边附字:一周年纪念日——2008.7.15。
心中剧痛,眼泪模糊了视线。
2007年7月15日,那是我跟辰风初次相遇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这一年内发生的种种,都仿佛做梦一样。闭上眼,回想起跟辰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酸酸甜甜,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苦涩。
“木头……”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睁开眼,施诗坐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漂亮的眼睛蓄满泪水,正用一种说不上来是同情是怜悯还是痛心的复杂眼神看着我。
我对她笑了笑,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谢谢。”
施诗一下子哭出声音。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抽了几张纸巾给她。
她边擦眼泪边说:“那照片……背面好像有字……”
我把照片翻了个面,果然,背面上有一行字,字迹张狂潦草,一如主人洒脱不羁——说好等枫叶红透,再一起上山看的,我等你。
脑海里飞快地浮现当年一起爬到枫火山山顶的画面——
“早一个月来的话景色更美,那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枫叶,远远看着,就好像火烧一般。”
“啊,真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明年秋天再来不也一样?”
……
那时候,我们谁都没想到,我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
☆、第七十六章
跟辰风正式分手后,日子过得缓慢没有意义。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总想着再惨也不过如此了,可生活总会用血一般的事实告诉你,人生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新学期刚开始没多久,一个爆炸性消息突然传到我耳中——辰风和杨晓梅在一起了。
初闻这个消息时,我除了不小心把勺子掉在地上外,都很平静。
像是早有所料,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施诗愤愤地把那八卦消息里的男女主角痛骂一顿后,才小心翼翼地看我:“木头,你没事吧?”
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事……”
施诗叹道:“本来肖望不让我跟你说的,可是我不甘心啊!我觉得你很不值。木头,不要再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心了,快点振作起来好不好?”
无关紧要的人……
不,辰风对于我而言,永远不是无关紧要的。
应该说,如今我,才是他生命里无关紧要的存在了……
淡淡地笑:“放心,我没事。”
施诗重新拿了个勺子给我,道:“木头,李媛媛是不是喜欢你啊?”
李媛媛,就是文理分科前我所在班级的班长,她也选择了理科,现在跟我和施诗是同班,不过已经不是班长了。
我吃了一惊,差点又把勺子摔了:“你……你怎么……”
施诗笑道:“不要大惊小怪的嘛,我也是猜的。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你失踪一个月回来后不是很不对劲吗?那时候李媛媛来找过我问你的事,当时我就觉得……嘿嘿嘿,没想到你个榆木脑袋居然还有女生喜欢。”
“……”我无力地白她一眼,“别胡说了……”
“什么胡说啊?其实我觉得李媛媛不错啊。反正那个柳……叉叉也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干嘛不试着……”
“施诗,”我严肃地打断她:“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想连你这个朋友都失去。”
施诗怔了下,郁闷道:“好啦,吃饭吃饭。哎,你个榆木脑袋……”
施诗又怎么会明白呢?
除了辰风,我再不可能接受别人了……
辰风已经两个多月没出现了,我又跟施诗走得很近,妈妈看在眼里十分高兴,就连周末我要陪施诗买东西她都满口答应。
走在街上,施诗挽着我的胳膊笑眯眯道:“你妈妈是不是以为咱俩在交往啊?”
我无力地看她一眼。
“也对,像我这种女孩子,肯定是家长的最爱,哈哈哈。”
某人显然已经忘了之前的照片风波……
摇了摇头,我忍不住道:“施诗,你跟肖望现在怎样了?”
施诗的笑脸立刻变了:“干嘛突然提那家伙?你真是扫兴!”
“其实肖望挺好的……”
“哪里好了?我怎么看不见?”
我叹道:“别这么任性了,一份感情来之不易的……”
施诗像是想反驳,看了看我的脸色,妥协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烦死了!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要买的……就是那家伙的生日礼物。”
我一愣:“肖望生日快到了?”
施诗红着脸别扭地“嗯”了一声。
我忍不住一笑:“我会认真帮你挑的。”
施诗瞪我一眼,跟着笑了:“记得挑便宜点啊!”
真好,在最痛苦最煎熬的时候,还有朋友陪着。
让我不至于,生无可恋。
太久没出来走动了,陪着施诗逛了会儿精品店,我就累得够呛。于是趁着施诗逛服装店(说是给肖望买礼物结果一直在买自己的东西),我走进旁边一家奶茶店休息。
正望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突然,那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了视线。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痴痴地望着。
他就站在对面一家鞋店门口,姿势慵懒地抽着烟,脸上没什么表情。
偶尔有逛街的女生经过,都会忍不住偷看他。
他始终面无表情地抽烟。
心跳越来越快,就在我忍不住想要走出去时,从鞋店里蹦出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扑在他身上,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杨晓梅。
狂跳的心瞬间冷却,我慢慢坐回椅子上。
很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木头,看我买了什么……”施诗兴奋地走进来,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慌乱:“木头!你怎么了?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