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莫青雨)

　　江瑜看着他，带着好奇和新鲜地看着他。少年人原本沉稳的让人安心的神情，难得有些慌乱和茫然，眼底带着一些冲动，可似乎又不确定到底要去做什么才好，或者说，他很犹豫。
　　这样的厉海让江瑜心里某一块地方微微软了下去，他迟钝的神经居然能感觉到厉海的犹豫换句话说，叫做珍惜。
　　赤子之心总是最美好，也最容易让人沉醉的。它不带任何杂质，纯粹到如同初雪，如同破晓时第一缕曙光。每一个初次窥探到它的人，无关身份地位，无关性别年龄，都将被它拖入沼泽，那个叫做-爱情的沼泽。
　　容易冲动的少年人更是如此，江瑜承认，这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心动的东西。它从未出现在其他人的身上，却在厉海犹豫又贪恋的眼神里颤颤巍巍地露出了端倪。
　　江瑜的笑容在嘴角收成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不夸张，谈不上多喜庆，也不是女孩子特有的甜蜜，却让厉海愣住了。
　　似乎只通过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厉海一直慌乱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就好像他独自一人在黑漆漆的路上行走许久，终于等到了那根姗姗来迟的火把，前方的路，似乎稍微亮堂了一些。
　　厉海毫不犹豫地踏进了一方光亮中，他俯下身，睫毛颤抖，呼吸有些控制不住地急促。
　　他吻住了江瑜。
　　江瑜仰着脑袋，单手撑在厉海的手臂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一个什么动作，总之就是这样定住了。
　　他是在期待这样的一个吻吗？还是在期待其他的什么？江瑜没想明白，但他并不讨厌这个吻。
　　他眯着眼，从狭窄的视线里看到厉海闭着眼，神色很深情。
　　江瑜也不知道深情两个字为什么就出现在了自己脑海里，但他只能想到这两个字，感觉恰如其分。
　　电视上演的浪漫剧，男主角亲吻女主角时的神情连厉海一半也不如。果然演出来的就是演出来的。江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厉海这一吻顶多只能算个嘴皮贴嘴皮，只是贴了不短的时间，然后慢慢退开了。
　　“你……”厉海说话，音调有点跑偏，他马上侧过头咳嗽了两声，感觉从手臂开始到手指尖，都有点发木了。
　　“……起来。”江瑜推推他，“脖子酸。”
　　“哦，哦。”厉海赶忙坐了起来，让到一边，但似乎又有点舍不得，于是挪动屁-股靠江瑜近了点，“你，那个……我……”
　　江瑜翻个白眼，替他说：“你喜欢我吗？”
　　“喜欢。”厉海点头，顿了顿脸又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里，说：“其实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有多久？”江瑜有点惊讶，“是……你说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不。”厉海摇头，“但也差不了太远，你……那个，你……”
　　厉海脑子里有一堆想问的，可到了嘴边却像得了语言障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你喜欢我吗？你反感我吗？你喜欢这个吻吗？虽然我不会接吻。你对我怎么看？你对这种感情怎么看？你相信我是认真的吗？
　　“我不知道。”江瑜似乎看出了厉海未出口的问题，想了想说：“我不反感，也不讨厌你刚才那样，但也没有太大的感觉，我的意思是激动啊，兴奋什么的，好像没有。就是在想……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厉海很紧张地道：“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或者，我帮你想想？”
　　江瑜笑了，挥挥手，“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就是想你是为什么呢？我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做呢？还有……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很好，很让人心动。”
　　厉海脑子里轰地一下，无数烟花爆竹又开始燃放。如果厉海的大脑里有个安全生产委员会，或者环保部门什么的，估计已经开始暴跳如雷了。
　　只是厉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似乎忽略了江瑜的其他话，只选择性地听到了“很让人心动”这几个字。
　　“我们试试吧？”厉海趁热打铁地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江瑜摇头。
　　“那我们试试吧？”厉海拉住江瑜没受伤的那只手，“先试试，不行你就告诉我，怎么样？”
　　江瑜有点犹豫，“这样好吗？我觉得好像不太负责任。”
　　“我自愿的啊。”厉海完全不在乎地道：“而且我有自信，你一定会喜欢上我，不，你会爱上我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江瑜挑了挑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之前还带着笑的表情顿了顿，眼里被厉海的单纯所挑起的温度也慢慢降了下去。
　　厉海敏锐地察觉到了，可他不知道原因，他有点慌乱，可话都说出去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来，更何况他也不想收回来了。
　　江瑜垂下眸，好半天才抬头，说：“好吧，那就试试。”
　　厉海一愣，随即而来的是狂喜的情绪，冲得他头皮都在阵阵发麻。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像做梦，又像是梦想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就落进了自己手里，突如其来的让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江瑜诧异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哭了啊？”
　　厉海一呆，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眼角的湿润。
　　江瑜有点不敢置信，“你……不至于吧？”
　　厉海猛地站了起来，又觉得丢脸，又觉得开心，又觉得心酸。一时半会儿居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了。他狠狠揉了把眼睛，笑起来，“我只是，太开心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我现在非常非常幸福。”
　　江瑜怔怔地看了厉海一会儿，然后无奈地笑出了声，“厉海……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副样子。”
　　别说，还挺可爱的。

　　第三十三章 回忆上

　　第三十三章【回忆上】
　　晚上两人各自回卧室休息，厉海还总觉得自己没清醒，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暗暗抽了口气。再回头，看见江瑜吊着胳膊拧开门进了屋，关门时发现外头还杵着个人，于是跟他说了声晚安。
　　厉海等那门都关上了，才慢半拍地说了句，“恩，晚安。”
　　简直想要小跑着，蹦跶着，回卧室，然后再来个360度大回旋大字型扑上床。
　　虽然江瑜记不得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了，但厉海却一直记着，并且从未忘记过。在他发现自己对江瑜抱有异样的感情后，与江瑜的相遇，就成了他内心坚定的命中注定。
　　刚进名启初中部的时候，厉海其实是个转学生，一开始他入读的并不是名启，初一下学期，因为父母越来越忙，家中实在无人有空照看他，于是才选了离家更近的私立中学——名启。
　　转校费很高昂，但因为厉海小升初的成绩很不错，所以申请到了部分学费的减免。
　　虽然家中父母总没什么时间陪他，但在父母心中，厉海一直是值得骄傲的孩子。徐妈妈在外常年夸耀在嘴边的话就是——“我从来不管他，学习也不管，生活也不管，我太忙了。可孩子懂事，从来不添乱，也知道自觉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这样的父母其实很多见，厉海并不觉只有自己最奇怪。事实上在每年家庭聚会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厉家人教育子女的传统，一半以上的近亲都是如此教育孩子——不管，什么都不管，孩子也基本都争气，成绩出色的占了一大半。
　　这可能是遗传的缘故，厉海以前一直这么想，所以偶尔寂寞，感觉自己可有可无，却也没有太深刻地去思考这个问题，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年纪还太小，想要的东西只要说一声，家里人虽然没时间陪，东西却会买给他，孩子有东西可玩，其他事自然抛在了脑后。
　　可随着年纪逐渐增大，加上个头不高，和名启这个以“运动”而出名的学校格格不入，厉海才逐渐发现了以前并没有太过在意的问题。
　　他提过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有人照看，所以希望回到之前的学校。哪怕是半学期，小团体的圈子也早已形成，厉海总觉得自己跟现在的同班同学有隔阂，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可家里人这次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而是告诉他，这已经是父母决定好的事情，再说了小孩子而已，又是男孩子，多相处一段时间自然就玩在一起了。
　　那是厉海第一次醒悟过来，自己对于父母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把这种关系比喻成父母最擅长的“商业利益往来”，那么以前给自己买的礼物，送的玩具，不过是他们对彼此都“有利可图”，是存在一个“平衡”关系的。
　　而如今自己的“利益”与父母的“利益”产生了冲突，所以自己的要求就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掉了。他们其实并不关心，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
　　那一年的家庭聚会，厉海抱着饮料瓶子看着父母依然骄傲地说着一成不变的话。
　　——这孩子不惹事，不添乱，从小就自觉，学习从来不用我们操-心。
　　他发现自己像个被裱起来的画像，每年就从尘封的柜子里拿出来，抖抖灰，然后展现给亲戚朋友看一圈，看完了，戏就散了。自己还得不言不语地回到柜子里去，等待第二年，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