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烨吓了一跳,惊慌的看了眼屋里,又看向魏汶:“干嘛呀这是?不就一段时间没见,至于吗你?”
“就告诉我吧,你为什么走?”
姚烨脸色变了变,笑容淡了:“不想游了,游不动了。”
魏汶嘴角抿紧,转身进了屋。
屋里大人们正聊的热闹,虽然姚烨退役的蹊跷,大家谈话间却没避讳运动这个话题。姚烨的父亲和魏汶的奶奶都是在体育局工作,又住在体育局的大院里,话题也只能在运动这个圈子打转。游泳有提到,也有提到别的项目,比如前几年在奥运马拉松女子竞走比赛拿下冠军的团队,今年的几场国际大赛都不行了,名次在十名左右,可偏偏国内还捧得凶,广告代言轮番的播放,老百姓口里已经有了欺骗消费者的口号。还有男足,国家又要请教练过来,说是局里要花费大力气培养,怎么也要送进世界杯吧,才能对得起老百姓的喜欢。
等等,等等的,还有不少的事,都是平日里魏汶接触不到的,今天可算是饱了耳福,八了一个卦。
吃过午饭,魏汶的父母和姚烨的父母继续聊,魏汶的奶奶和爷爷进屋睡觉去了,上了岁数的人,习惯了睡个午觉,虽说陪客人挺重要,但是平日里来回走动的,也不用太客气。
父母辈的聊天就有些东家长李家短了,魏汶和姚烨听的无聊,大人也觉得他们在旁边挤着碍眼,就联手把他们轰走了。
魏汶问姚烨去他屋里不。
姚烨摇头,反问他要不要去自己家里,上个月家里才买了一台电脑,可以玩摩托车的游戏。
魏汶点头,两人一拍即合。
姚烨家也在这个院子里,下了楼再往后走两栋就到了,和魏汶他们家的格局一样,但是装修方面就显得新潮一些了。至少没一进屋就是满眼的红木家具。
三年没来,屋里没什么变化,魏汶跟着姚烨熟门熟路的去了他的房间。门一打开,一张铁画银钩的“奋”字,映入眼帘。转角桌子上,摆着一台十五寸的电脑显示器。
姚烨打开了电脑,按开了游戏,自己玩了一遍,然后让给了魏汶。
现在各大商场都有卖电脑的,但是价钱不低,六七千的价格,在如今人均工资一两千的北京市,很多人只敢看不敢买,况且在大部分人心里,电脑是拿来工作的,没事谁买啊!
魏汶一下子就玩的投入了进去,屏幕里骑在摩托车上的小人驰骋在路况复杂的赛道上,时不时的后面还会超上来一辆摩托车将他踹到一边去,再加上各种路障,趣味性十足。不过魏汶到底记着这是在别人家,玩过两圈后,就克制着自己和姚烨有一句没一句的谈了起来。
“你最近都干什么呢?”
“读书啊。”
“读什么?”
“计算机程序与设计。”
“!?”魏汶惊讶的转头,屏幕里的小人撞在了墙上,“你换专业了?你不打算当教练了?”
“不了。”姚烨笑着摇头,笑意却没有传进眼睛里,“我觉得电脑这一块挺有前途的,而且前几年出国比赛的时候就听见过一些关于电脑工作室的报道,国内这一块现在还是空白,等我毕业了正好可以施展拳脚。”
“比拿世界冠军好?”
“……”姚烨深深看着他,“都过去了,现在再说没什么意义,三年了,魏汶。”
话音落下,屋里安静了下来,电脑里小人已经死得没了最后一滴血,漆黑一片的屏幕上用红色的字体打着“gameover”,还有血在往下流淌。
久久。
魏汶说:“……但是为什么?三年了,你总该说了吧?”
“你就那么好奇?”
“姚烨!”魏汶真的生气了。姚烨是他的前辈,是他的朋友,是兄弟,是他在游泳上最尊敬的师兄。那么出色的一个人,注定了可以拿到世界冠军的人,却在人生最巅峰的时刻选择了退役,他想不通,几乎成了心病。
面对魏汶的怒气,姚烨选择了沉默。
在一段让人窒息一般的沉默之后,姚烨苦笑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那会儿生病了,这里……有些不太对劲,它对我的影响太大,我游不下去。”
魏汶的眉毛跳了跳,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精神……?”后面一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嗯,精神病。”
“你这不好好的,什么精神病?”
“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我能懂,你说。”
“就是……”姚烨沉吟了半晌,才抬起了头,“就是那种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不是女人……总之不正常的。”
魏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梦里压着叶书文的画面,他甚至觉得那处他也有的,代表纯粹男性的标志,硬挺烫热的地方竟然格外的漂亮……魏汶吞了下口水,或许自己也生病了。
许是姚烨开口说了出来,他的脸色变得轻松,再开口的时候就简单了很多。
“我挣扎过,其实我也不想放弃,可是这件事情确实影响了我的大脑,我觉得有一段时间自己甚至不会游泳了。后来我去了四川队,你知道的,我舅舅在那里当总教练,我想说离开国家队半年可能就好了,一切都能够恢复正常。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还是心态的问题,我成绩一直在退步,舅舅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行,甚至还和黄教联手都不行,最后大家都放弃了。”
“你喜欢的是谁?”魏汶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厉害。
姚烨摇头:“是谁不重要了,但是事实证明那是一种错觉,只需要一些时间,就可以分辨什么叫做迷惑和真正的喜欢。”说到这里,姚烨顿了一下,对魏汶笑道,“我现在不喜欢他,我很肯定。”
魏汶不想问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如果不是在之前不久他才醒悟,自己可能听不懂姚烨在说什么,但是现在他懂了。现在回想,姚烨还在队里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大对劲儿,有一段时间,他们黏糊的有些厉害了,就像前段时间自己和叶书文一样。
所以现在又到了自己要走的时候了吗?
魏汶将视线从姚烨脸上移开,看了一眼面前的电脑,然后平移到旁边的书架上摆着的那一排排计算机相关的书籍,最后抬头看向了头顶上的那个力透纸背的“奋”字。
久久不语。
然后。
他想,他有答案了。
很快,春节的七天假就过去了,叶书文背着一行李箱的年货回到了国家队。
相熟的人挨个发过来,最后回了寝室,魏汶也回来了。
叶书文不是个记仇的,况且他和魏汶也没什么仇,只是有些憋气罢了。不过胸口的气先是被徐韩放了不少,回家过次年,和表哥又看了几次“外文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更何况论关系论环境,他和魏汶都该是比较亲近的,当初带年货,他可是第一次想起魏汶。
香肠腊肉和两瓶宜宾五粮液,特别的贴地气儿。香肠腊肉虽说都不是自家做得,但是叶书文吃过好吃后,就全部划拉着带了过来,还留下几块等着以后在寝室里开火吃上几顿。
魏汶笑着收了礼物,态度不紧不慢的,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只说回头请他再吃北京的特色小吃。
听魏汶这么说,叶书文虽然笑着,却有些失望和生气。直到现在,他都不确定两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冷战的。
所以转过身,叶书文拿着剩下的一份,找徐韩去了。
说起来,徐韩也住在二楼,不过在走廊的另外一头,屋里也是住了两个人,都是罗新华教练的队员。三年前罗新华从四川省队调回国家队,同时带了两名队员回来,一个是徐韩,一个叫张维佳。不过比起徐韩的风光,张维佳在游泳上的成绩只是一般,能进国家队还是沾了教练的光。
叶书文敲门,是张维佳开的门,见他就露出了一脸的笑容,说着亲切的四川话:“爪子?又要找徐韩哇?”
叶书文点头,拎起手里的袋子:“屋头拿来的香肠腊肉,煮好了的。”
张维佳接过袋子,打开看上一眼,乐了:“都切好了说。”
“我妈切的,切了一下午,吃的时候夹几片放在饭头,好吃的很。”
“要的,晚上我就吃。”张维佳不客气,打开袋子拿出一片就往嘴里塞,“又麻又辣还香,这个香肠要得!”
“废话!不好我会啷个远背过来。”
说话间,叶书文已经进了屋,徐韩从书桌前起身迎了过来,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对于习惯了面无表情的徐韩而言,这已经是非常亲近的表现了。
叶书文在徐韩他们屋里一直玩到晚上睡觉,就连吃饭都是和他们一起去吃的。他们将切好的香肠放在热腾腾的饭里热着,川味香肠的香味硬生生的在满是柴米油盐酱醋的食堂里占到了一席之地,甚至还有相熟的人过来找他们要了一片吃。
麻辣的香肠味很重口,冲击性非常的强,运动员又都是年轻人,尝鲜品奇不在话下,当即就喜欢上了这种地方特色,呼朋引伴的,你一片我一片,根本不够吃,叶书文他们三人也就每人吃了三片,塑料袋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