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文仔细盯着那痣看过，确实是个坑。
啧！这就是破相了嘛！
叶书文觉得魏汶得感谢他年少轻狂时的那么一挤，否则这将是一张多么没有特色的脸啊。
“离得近，我们也才来。”刘阳回答，也没起身，只是往叶书文那边挪挪，让出了三人沙发的最后一个位置。
魏汶走过去，视线在叶书文的身上停留，迅速的从头到脚滚过一圈，笑容骤现，正要说什么，那边跳水的两个又开始打招呼，魏汶转头寒暄了两句，打了个茬，这已经贴着刘阳坐下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刘阳问：“我听说你也在准备了啊？怎么打算的？”
“还在犹豫。”魏汶回答着，成年后的声音很低醇，像是用胸腔共鸣发出的，给人一种大提琴般的低调华丽。
“犹豫什么？”
“队里有意思让我留下当教练，芝加哥那边有俱乐部邀请我，两边都不等人，我只能二选一。”
“你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呢。当教练稳定，没多余的心思可以干一辈子，以后我也就没什么愁的了。但是你看我毕竟学了那么多年的游泳，感觉自己还能游，要是就这么退了，我不甘心。就像师兄一样，去国外再游几年，我觉得这样最好了。”
“那么……”刘阳其实听出了魏汶的纠结，叶书文也撇了撇嘴。
魏汶说：“我家里人不让我走，说我回来就没位置了。”
“……”刘阳拍了拍魏汶的肩膀，没话说了。
凡事一涉及到家里人，这个理想和现实就得来一场生死之战。
或许魏汶也觉得这话题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干脆的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刘阳是个八面玲珑的，和魏汶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很开心。叶书文觉得那话题没意思，就掏出手机玩起了贪吃蛇。
等贪吃蛇玩死了两局，徐韩也来了。
徐韩已经退役两年，目前在北京人民大学就读运动训练学的硕士，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面了。人一出现，叶书文揣上手机就迎了上去，和面对魏汶的态度天壤之别。
“徐哥，想死我了，你这是放飞的鸟啊？出笼就不见了？”叶书文一边抱怨，一边抱住徐韩拍。
徐韩反手轻轻搂了搂，眼底有些淡淡的笑意，“忙。”
“你要是忙得走不了，就给我打电话啊，我去看你呗。”
“就嘴巴会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徐哥住哪里，你要真想了，不会自己去啊？”随后跟来的刘阳吐槽。
魏汶就在旁边笑，对着徐韩点了下头。
☆、晕了
第三章
“我想徐哥，和徐哥想我，是两个概念好不好？他叫我去，和我自己去了，也是两个概念好不好？”叶书文吊儿郎当的搭着徐韩的肩膀，一边和刘阳斗嘴。
“强词夺理。”
叶书文厚着脸皮一点不在乎，倒是看大家都被自己和刘阳的斗嘴逗笑，他自己也得意的跟着笑了。手臂一紧，“走，徐哥，咱们先进屋去。不和这些没文化的说话，拉低自己智商。”
刘阳对着叶书文的后背猛翻白眼儿。
然后对魏汶说：“走吧，咱们也进去。对了，我见到徐哥才想起来，你到哪儿当教练啊？直接退了就当？不学习不培训一下？”
魏汶脸色变了下，含糊的说：“应该就是北京吧，我也不清楚。”
刘阳笑了笑，没再说了。
随后又来了几个朋友，都是姚烨那一届的，已经退役了，见着面能说上几句话，但是不熟，但是为了场面热闹，发起人刘阳一直在尽职尽责的说话，说的叶书文都心疼那两片嘴皮子。
大家都在抱怨不学游泳会后悔，学了游泳毁终身，工作不好找，要学历没学历，要经历没经历，最关键是他们万年二线，还没什么名气，现在干的工作也就是勉强糊口，单位要是不举办个什么游泳比赛，他们根本就没有显摆的时候。
刘阳就说：这都是自己的储备，或许现在不觉得，早晚能用上。
叶书文倒是想的不多，他对未来就业基本没压力，他老爹巴不得他跟着学做生意，他只是不喜欢而已。说真心，问他这些年累不累，当然累，可是他喜欢游泳，一个由兴趣而衍生的十年游泳生涯，他不后悔。
等到了六点半，今天的主角终于来了。
姚烨推门进来了。
姚烨是个传奇般的人物，是中国泳坛难得的天才。六岁学游泳，从参加少年组全国比赛开始，就一路拔尖，鬼神避退，等他十八岁那年，在国际上都有了不小的名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就缺席了一届奥运会，跑到四川省队一待大半年。那时候大家都说姚烨可能山穷水尽了，成绩再也涨不上去了。也有人说是因为那一届开始尿检的特别严格，姚烨那些好成绩都是吃药吃出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姚烨最后回来了，轻轻松松登上了奖台，横扫国内外大大小小的相关自由泳的奖牌。
姚烨游到2002年退的，那之后被悉尼的一家俱乐部邀请过去打比赛，状态一直保持的极好，到现在还能为俱乐部赚奖牌呢。
“哟！姚小爷来啦！”
“您老这是姗姗来迟啊。”
“腕儿大就是不一样，要哥们儿们等这么久，不多说，三杯才准上桌！”
“姚爷，你在美国怎么样啊？有没有给自己找个养媳妇儿啊？”
姚烨是今天的核心，一见面就被一堆话给淹没了，东一句西一句的，叶书文眼看着插不进嘴，也就不说话了。
他斜眼看魏汶，见魏汶也是一副被忽视的郁闷表情，心里暗自高兴。
说起来，他不太待见魏汶还是有个明显原因的。
魏汶和姚烨走的太近了，魏汶是姚烨最亲近的小师弟。
而姚烨是刘阳的那个……就是那个“关于姚烨不参加奥运会突然跑到四川大半年那件事啊”。每次听到别人唏嘘的时候他都特想哼唧一声。想说：你们这些鱼唇的凡人们懂什么？姚小爷那是去给自己找媳妇儿去了！
姚烨和刘阳是这种关系，按理来说，叶书文该爱屋及乌的。可问题叶书文对欺骗小男孩，勾搭他兄弟，还老拿他打掩护的姚烨没什么好感。他现在没再劝过刘阳了，可是他就是坚持认为，刘阳和姚烨在一起就是自寻死路，同性恋是什么？是变态啊！喜欢男人不是变态是什么？对方有的部件自己都有，要好奇不会摸自己啊？而且同性恋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永远偷偷摸摸活着。他替刘阳着急，他觉得刘阳值得更好的生活！
所以吧，对魏汶的不待见，是因为恨屋及乌？
反正吧，看在都是队里的，刘阳又和他们关系好，他也只能忍了。
笑脸相迎，谁不会啊？
主角到了。
开席！
服务员流水一样的上了菜，一层垒一层，堆了三层高。
叶书文第一筷子就夹了蒜香排骨。啃完。再来。啃完，继续。
再一抬头，魏汶正歪着头对他慈眉善目的笑，眉心那颗又红又圆的深坑很醒目：“书文，现在运动量少了，不想胖，少吃点荤腥大的。”
叶书文咧嘴笑：“明天下水三千米。”
“五块排骨，三千米不够。”
“五千米。”
“你还得算上米饭和接下来要吃的菜的呢？”
叶书文把吃了一半的排骨放在了碗里，拿起酒杯遥空一举：“那要不你陪我喝酒吧，我就吃的少了。”
“为什……”
“你人好。”
“……”魏汶默然的拿起酒杯，和叶书文遥空碰了一下杯。
玻璃杯里透明的液体荡漾摇曳，折射出潋滟的光芒，好似有“叮”的一声脆响，在虚空里扩散开来。
叶书文懒得听他叽歪。
席是在八点半的时候散的，叶书文为了和魏汶拼酒，早就和刘阳换了座，如今两个人都喝多了。满脸的酒红，眼神散乱，竟然还拿着酒杯要酒。
刘阳去拍叶书文。
叶书文大着舌头说：“我没醉，放心。”
刘阳解释：“他醉了。”
姚烨担忧的看了醉醺醺的两人，眉心微微蹙着：“难得见他们喝醉。”
“心情不好。”刘阳说，“要退役了，说是那么说，谁心里能舒坦。酒这东西不能难过的时候喝，越喝越难过，越喝越醉。”
“你呢？”姚烨单手撑着桌子，微微歪着头看刘阳。
刘阳浅浅的笑：“像梦一样，我心满意足了。”
“像梦？”
刘阳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转头去看叶书文——就见徐韩想将叶书文扶起来，叶书文一边说着自己没醉，一边挥开了徐韩的手，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魏汶突然的起身要去扶他，叶书文又要抬手挡，两个人的气力一下就用岔了地方，双双往前一扑，只听“咚”的一声响，脑门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哎呦！”
“啊！”
“哐当！”
重叠在一起的两声痛呼后，撞在一起的两个人又双双分开，跌向了地面。
叶书文被站在身边的徐韩扶住了。
魏汶撞上了椅子，那声正是他发出来的，然后就摔在了地上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