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阿迪达斯三叶草标识的专卖店,没等两人开口,导购就一脸笑容的看向魏汶说:“先生,昨天说的那个款我们的货还没调过来,您再等两天好吗?要不然我给您介绍别的款式,看看您喜不喜欢。”
魏汶和叶书文的脸色同时一变。
魏汶暗道糟糕,看向了叶书文。
叶书文疑惑:“你昨天来了?”
魏汶摸了摸鼻子:“我就住在附近。”
叶书文脸色顿时涨红:“你为什么不说?”
“我没想到你会来春熙路。”
“你看我笑话?”
“不是,我,我只是第一时间没开口,后面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叶书文咬住下唇,想想自己的心虚,迷茫,突然觉得尴尬极了。今天本来只想理直气壮的拒绝了魏汶,现在卖了这么一个傻,还说个屁啊!
“你别生气。”魏汶紧张的抓住叶书文的手腕,力气之大,简直像怕他跑掉一样,“我只是觉得怎么样都好,能够跟你在一起,都可以。”
叶书文尴尬的看着已经瞪圆了眼,满脸八卦的导购,拧着手腕想要将手抽出来,无奈魏汶的力气用的极大,他甚至感觉到了极大的痛楚:“那好!我就跟你说明白了,我……”
“叶书文!!!”魏汶突然一声大吼,吓的叶书文不自觉的掐了声音,而他则红着眼眶,近乎祈求般的说,“这件事等会儿再说,我们先去吃火锅,走,吃火锅,走。”不给叶书文任何再次开口的机会,魏汶拉着叶书文就往电梯走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是临到这一刻,他恐慌的就像是即将死去。
被魏汶一路拉到电梯旁,四周围都是看着他们的异样目光,叶书文用力挣扎:“放手!你特么先放手!”
“……”魏汶咬紧牙根,不说话。
叶书文也不再废话,干脆用另外一只手去掰魏汶的手。魏汶手上再大的力气也抵不过叶书文用了全力,一根根的手指被掰开,魏汶眼睛红得几乎要流下血来。
身后有人不耐烦他们的拉拉扯扯,看了一眼时间后,一把拨开叶书文,准备绕到前面。
商场里通明的灯光闪了一下。
叶书文正好掰开了魏汶的最后一根手指头。
眨眼的功夫,叶书文失去平衡朝后摔了下去。
身后,是铁片沟壑的楼梯。
“叶书文!”
叶书文只听见一声惨叫,以及魏汶惊慌失措的脸,然后便是一阵剧痛。
世界一片黑暗。
……
“为什么又是你?”
……
“你就放过他了行不行!?”
……
“你害他害的还不够惨吗?”
……
“你想报仇就冲我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了!”
……
“你走,求你了,你走吧,别再靠近他了。”
叶书文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听着屋外走廊母亲的咒骂声,眉心不自觉的蹙着。好几次他都想要起身,却做不到,他左腿骨折,才打上石膏,脑袋上还有一个血口子,从太阳穴一直横贯到后脑处,被迫剃了光头。
距离他发生意外,已经过了两天了,他的母亲最终找了过来。
这一次的咒骂,早就在预计中,但是真的亲耳听见了却远比自己的想象中难受。
那天叶书文并没有昏迷很久,救护车还没来,他就睁开了眼睛。
魏汶悲痛得几乎麻木的脸在那一刻骤然崩溃,宛如泉水般涌出的眼泪,几乎让他担心对方身体里的水分还够不够。他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哭得这么伤心,更何况是魏汶。
救护车来了,他被小心的抬上救护车,魏汶亦步亦随坐在他的身边,医生将氧气罩戴在他的嘴上,用手电筒检查他的瞳孔情况,他眨了眨眼睛不舒服的避开,转眼就看见魏汶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魏汶的手上都是褐色的血迹,反倒重伤的自己双手干净,魏汶低着头,就像抓着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不停的在白皙的手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他担心的看了医生一眼。
医生的目光在魏汶的方向扫了一圈,平静的收回,低头开始飞速的记录着什么。
本来想让医生阻止魏汶的他,无奈下,只能再次看向了魏汶。这一次他们的视线对上,他看见了魏汶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惨白的脸色看起来自己更像是要去医院的那一个。
“我……”叶书文张开嘴,艰难的说,“没事,你……”
“脑袋晕吗?”医生像是绣花一样,飞快的在他脑袋上穿针引线。
叶书文停嘴,回答:“有点,嗯,疼。”
“那么大条血口子,肯定疼了,忍一忍,镇痛剂马上就生效。”
魏汶紧张的问:“医生,他没事吧?”
“暂时没生命危险,放心。”医生的态度还算不错。
听见这句话,叶书文和魏汶都松了一口气,叶书文扭头对魏汶说道:“我还行,你……”
“脚感觉怎么样?”医生问。
叶书文停嘴,疑惑:“脚?”
“你腿骨折了,没感觉吗?比起脑袋,腿的问题更严重,骨折,还有韧带受损,回去要及时做手术。”
魏汶紧张的问:“医生,他没事吧?”
“不好说,韧带不是小事,不过我们会尽力。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动手术需要亲属签字。”医生说。
魏汶想要问电话,但是叶书文却接话:“我自己签。”
“不行,必须亲属。”
“那就让我哥签。”
魏汶看向叶书文,然后点了头。不问为什么,既然叶书文希望这样,他就不会拒绝。
到了医院,却没有第一时间进手术室。手术室都满着,也不是非常紧急的手术,于是叶书文先被安排进了病房,魏汶去办手续。
两人的病房,另外一张床暂时还空着,等人都走后,病房里一下空寂了下来。
叶书文动了动脚,钻心的疼痛,疼的他浑身颤抖,眼泪一瞬间都浮现在了眼眶里。
以后要当瘸子了吗?
好像也不是多难接受。
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被国家队开除。
自暴自弃的连一个小小的香港队都没办法出线。
以24岁的“高龄”就读大学一年级。
然后。
现在成了个瘸子。
这每况愈下的日子,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吗?
反正也不用游泳了,反正这辈子也不愁吃穿,就算瘫痪在床上也没什么,总是能活下去的。最多等上了岁数,回想这段日子的经历后,自嘲一笑,真是倒霉极了!
如此而已。
门被推开,魏汶拿着一大叠的纸走了进来。
叶书文看过去,目光沉得不像一个年轻人,染满了沧桑和颓然,黑沉沉的,将魏汶的脚步定在了床边不远。
“谢谢。”叶书文说。
“是我……”魏汶摇头,想要说是自己的错。
“你走吧。”叶书文开口,“一会我进了手术室你就走吧,我妈来了看见不好。”
“……”魏汶的身体晃了晃,他走向叶书文,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蹲在了床边,努力将自己近一米九的身高蜷成一团,平视着躺在床上的人,“没事的,我会对阿姨道歉。”
“不用,是我自己不小心,等我妈来了又是没完没了的唠叨,这么多年,我烦死了。”
“阿姨骂我,没事的,让我陪着你,看着你没事。”
“不需要,你走了别让她看见,我就谢天谢地。”
“我等你手术出来。”
“我让你走啊!”叶书文突然一巴掌挥在了魏汶的脑袋上,魏汶措不及防坐在了地上,叶书文捶打着病床歇斯底里的大吼,“我特么叫你走啊!你没看见老子疼的眼泪都出来!好好跟你说听不懂啊!你非得欠骂!要是没有你,我现在特么至于这样吗!?你没看见我现在什么样啊!你看不到我恨你恨得要死啊!!见鬼的复合!!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你知不知道!!不想见你!!”
魏汶狼狈的坐在地上,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书文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受到了巨大伤害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魏汶艰难的站起身,扶着墙,一点点的往门外走,弯曲的后背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从未畏惧过任何困难的肩膀再也扛不住身后的哭声,如同一把巨刃将他捅了个对穿,疼得他无法呼吸。
叶书文平静下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姗姗来迟,他被推出了病房,前往手术室的路上没有再看见魏汶。
无法描述的失望。
却又是他亲口渴求的。
复杂的心思伴随了他的整个手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眼前的无影灯,他好似在回忆中沉浮,化身成了一粒尘埃,看着那些笑,那些哭,那些快乐和痛苦,那些个点点滴滴。
不知身在何处。
手术结束,医生的脸挡住了无影灯,本来想说什么的,却看见他满脸的眼泪,疑惑:“疼你怎么不说?”
“不疼。”叶书文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
医生扬眉。
“我今天分手了。”叶书文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