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他现在已经敢要挟我了。”
要挟?温言合上书,眼神已然有了变化, “小衍做了什么?”
裴初有点说不出口。
这种感觉有点像自己一手养大的狼崽子反咬了自己一口,他尽心尽力将温衍带到这种地步,没想到他现在翅膀硬了,竟然已经敢拿解约要威胁他。
说实话这种例子其实在娱乐圈很多,所以一般的经纪公司手里都会掌握着手下艺人的一些东西,叫他们不敢对公司有什么异心,否则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物最后背叛公司跳槽,那公司损失多大。
但温衍毕竟不一样。
就算裴初有千百种办法叫温衍重新跌下云端,但他能么?
不能。
因为有温言。
想了想,裴初还是如实以告:“阿言,他要见你。”
*****
温言的沃尔沃在窄小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才找到目的地,据说是一家位子极难订到的私人菜馆,每天只中午营业,每次只接待三桌客人。
然而尽管条件如此苛刻,那打电话来预订吃饭的人也多得快排到世界末日。
温言把车子找地方停好,在一片夏雨蒙蒙里踏进幽静的小院。
“吱呀”一声,沉重的深红色木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棵老槐树,它镇守在这院子中央,一片青葱,树旁边还倚着口井,井边不远搭了个葡萄架子,“喵”地一声,一只灰□□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在细细密密的雨里踏着轻盈的步子,而后飞速地消失在一个拐角。
温言愣了愣,就见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从这院里的一间门里走出来,他看见温言,礼貌地笑了笑,“请问是温言先生吗?”
温言回过神来,微微点了头,“我是。”
“另一位客人已经在厢房等着您了,今天我们云坊只接待你们二位,请。”
说完,男人让了让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房门大敞,显而易见的是温衍就在里面。
温言只踌躇了片刻,便提步走了过去。
“菜肴马上上来,还请稍后。”
待温言走过来到门口,男人笑了笑,便退了下去,厨房在这小院的串通的另一个后院里,很快,他就消失在刚刚那个猫走过的拐角。
温言定了定心神,朝屋里看去。
这已经是夏天,温衍却还穿着一身长袖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几粒,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他坐着,温言却似乎能想象到若是他站起来,那衬衫里包裹的身段有多美好。
温言眼色忍不住暗了暗,温衍却仿佛没看见他似的,低下头喝着手里刚上来的茶水。
仿佛有三年的时光横亘在脚下,温言竟然觉得这步子有点迈不进去。
不过实际上,温言也只踌躇了几秒就进了厢房,而后随手关了门。
直等到他坐下,温衍才终于抬起眼来看他。
那一眼看得温言心里瞬间像有什么东西涨上来,涩涩的,却像被胀满了一样,心跳失衡、呼吸也慢了一拍,温言滞了滞,面上却端的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听说你找我。”
温衍低低笑了,浅浅的酒窝在唇角边荡漾开,眼睛里像载满星光。
“温言。”
他将桌上另一盏白瓷一般的茶杯推向温言,“他们家的茶泡得很好,听说是家传的手艺,我还记得你除了咖啡外,其二便是爱茶,你喝喝看,应该刚刚好。”
仿佛两人从未有过任何隔阂,温馨的气氛像几年前一样,他们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相拥着坐在落地窗前,旁边是剧本和历史资料,还有两杯热气腾腾的茶。
但是到底是不一样了。
例如今天没有太阳,他们也没有相拥,旁边没有剧本没有历史资料。
还例如——温言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
他看了看杯子里翠绿的茶水,里面有幼嫩的茶叶尖浅浅漂浮着,顿了顿,温言推开杯子,“我现在不爱喝茶。”
温衍唇角的笑僵了僵。
“况且,我要和你说的话,上次在医院里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温言看着温衍,眼里的冷漠一览无余,“温衍,你这样拉扯着不放的姿态,是不是做得太难看了?”
“我拉扯着不放?”
温衍似乎立马就被激怒了,那瞬间他几乎就要站起来,但随即,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做出一脸平静的姿态,“温言,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哪一点?”温言笑了笑,而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轻巧地从中抽出一根细长香烟叼在嘴边上,“愿闻其详。”
但摆出来的浑然是一副我不在意的姿态。
温衍桌下的手不由握紧成拳,他几乎是咬着牙冷笑,“你狂妄自大,自以为高高在上,傲慢又做作,还总是自作聪明,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眼看着打火机里跳动的蓝色火焰即将把香烟点燃,温言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连烟都不顾得抽了。
他抬了抬眼,小孩儿还像很久以前一样,一生气就会脸红。温言不由再次笑了笑,这回点了烟,猛吸了一口。
“你说的都对,还有呢?”
香烟的味道渐渐在厢房里扩散,温言指间夹着烟,嘴巴里有烟雾慢慢吐出来,“以前还对我有什么不满,这会儿一并说了吧。”
温衍曾想过千万种他们还会再见的情景,他在心里发着誓不要再像那次医院里那样,被温言几句话就戳破了自尊和表情,可是真的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温衍却还是忍不住了——
这个人,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这样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总有本事叫他放心不下。
温衍热得忍不住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还有?”他嘲讽地笑出声来,“你还想听什么样的?”
“哦,对了。”似乎是想到什么,温衍微微抬了抬下巴,“我们就来说一说你喜欢的容鼎鼎好了。”
将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温言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往温衍的衬衫领子那儿瞟,他将头低下去,漫不经心地答道:“什么容鼎鼎?一时找的借口,怎么,看来你信了?”
不知道温衍现在对他的事情了解多少,温言只能谨慎地一步一步后退,面上还要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轻笑一声,“小衍,我跟你说过,凡事不能轻信他人——”
话语在温衍猛然变得尖锐的眼神里停了,温言只是一瞥眼,就看见温衍拿着茶杯的右手手指关节处泛了青白,他的眼神暗了暗,却转头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修长手指间烟火明明灭灭,温言说:“很早之前,我就亲力亲为地教过你这堂课,你还学不会?”
亲力亲为……温衍明白他指的是三年前那一场所谓背叛。一时间房间里再无声音,任由沉默蔓延。
背叛……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温衍想要将手里的茶水尽数泼向他对面这个仿佛刀枪不入的男人脸上,他想要生气、想要发怒、想要对着温言发泄这几年来所有的恨意与委屈,但是心底又有声音在说——
温衍,你要优雅。
——他最怕的,不过是在这个人面前丢掉盔甲、自尊和理智。
何况,他坚信他和温言之间或许还有什么误会,温言……温言还是在爱他。
令人尴尬的寂静散去,温衍放下茶杯,收回手,说:“温言,今天我来找你,不过是为了找旧情人叙叙旧,顺便……感谢你每天晚上来医院探望我那么多次。对了,顺便一提,我猜你和裴初的关系不错,劳烦转告一声,【诗与南方】这部戏,我接定了。”
话音刚落,温言猛然间抬起头。
温衍看着他,笑起来。
接着,他一把夺过温言唇间那支抽了一半的烟放到自己嘴里,挑衅一般地眯着眼睛慢慢抽了一口——这烟的味道很重,温衍也仅仅是皱了皱眉,而后便一脸惬意地吐出眼圈,那瞬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眼尾上挑的一抹诱惑有多么勾人。
温言喉结滚了滚,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样。
“温衍,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温衍将烟放在烟灰缸里碾灭了,“你这劝告真有意思,怎么,看来温教授也知道我要拍什么戏?”
话题的掌控者仿佛换了个人,温衍脸上出现一抹隐隐的愉快神色,“不是要和我算清楚关系吗,现在又来管着我想不让我拍戏了?温教授,你也未免太自相矛盾了。”
“温衍。”温言沉了声,他皱皱眉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言下之意,即是不该再这么任性胡闹。
谁知温衍听了,倒是又笑了,“小孩子?”
他盯了温言几秒,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温言面前,。
温言眉眼深邃地看着温衍。
场面静了一会。
“那就做点大人做的事情好了。”
下一秒,温言就猛然被温衍推倒在沙发上。
两人四目相对,胸膛贴在一起,温言虽然惊讶,但是看着温衍此刻含笑的眼睛和嘴边的那小小酒窝,却僵直着身体没有动。
只是喉结滚了滚,哑着嗓子说:“温衍。”
温衍的唇离他再近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