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堂师徒都素有洁癖,希清已算不那么严重,也全然无法忍受这粘腻之感。她皱着眉头,正想使一个光明咒,好看看身上沾的是什么东西,恰好那洞内幽绿之光亮起,伴随着一阵浓烈恶臭,希清看清了山壁上的一切——嵌得密密麻麻,全部是惨死的人畜尸体!正对面的,是一头黄牛,脖子被整个扭了一圈,双眼瞪得巨大,血水从它的眼球内往下直淌,正好落在希清仰着的脸上。
希清被吓得不轻,连连往后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佛教经文里说的地狱也不过如此吧!脚下的树枝被连连踩断,“咔擦”声不绝于耳。待到希清反应过来,稳住身子,似乎已经迟了。山洞中的幽绿光亮明灭的速度明显加快,整座山开始摇晃,而且越来越晃,像是什么东西开始苏醒。
希清不敢停留,连忙快速向山洞口奔去。山洞内的地面愈发湿滑,剧烈的摇晃使得希清举步维艰。借着山壁上掉下来的一根兽骨,希清勉强保持平衡,向自己的双腿施了一道神行咒,双腿便像装了弹簧一般飞速像洞外冲去。正在这关键时刻,却见山洞口也像活过来一样,渐渐收窄,洞外的光亮被渐渐吞噬,希清眼看自己就要被关在山洞内,成为又一具尸骨,却觉得手腕被什么东西拉紧,下一刻整个人便擦着山洞边被扯出了山洞,重重落在了草地上。
“喂,你还好吧!”感觉脸上被打了无数个巴掌,摔得七荤八素的希清终于回过神来。
眼前是一个有些粗野的丫头,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发髻上还插着几根草,穿着一身有些破烂的衣服,看着倒像是猎户家的女儿。
希清推开她的手,道:“醒了,醒了,再不醒脸都要被你打肿了。”
“不好意思,我也是怕你摔坏了,才下手重了些。”眼前这粗野丫头一开口,倒是温温柔柔的,两排皓齿一张薄唇,细看倒是个秀气的姑娘。
希清支起身子,缓了缓神,语气也柔和了许多,道:“是你救了我吗?”
“是啊!”希清正欲道谢,却听对面的丫头连珠炮似的道:
“这几天我一路追着异象到这里,刚到山洞口就看到山洞突然活过来一样,又恰巧看到你马上要被山洞吃掉,就用我的穿云鞭把你救出来了。我师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浮屠就是宝塔,七级浮屠那就是不得了的宝塔。宝塔你懂吧?那可是很贵的!七级宝塔那简直价值连城啊!”
希清听得一头雾水,见眼前的丫头絮絮叨叨的,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她忙起身拱手打断道:
“在下希清,多谢姑娘相救。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不如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再聊。”
“那可不行!我追了好久才发现这个老巢,可不能离开,你要走也可以,不过……”说着,丫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希清一番,又伸出三个手指,在希清面前搓了搓。
希清不明所以,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你这人是不是榆木脑袋?我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希清茫然地摇摇头。
丫头有些生气,三个手指在希清眼前用力搓了搓,道:“浮屠塔!很贵的!懂了吗!”
希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丫头是要钱,可是自己是修道之人,身上哪会带钱,只好赔笑道:“多谢姑娘搭救。不过我身上无钱,可否……”
不等希清说完,丫头一下子跳起来:“你居然没钱?你看看你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上等布料,一般人家可穿不起比!你居然说自己没钱?我可是刚刚才救了你,你不会这么一毛不拔吧!”
救人于危难是人之常情,哪有人借此敲诈发财的?希清心下不悦,碍于对方确实救了自己,她只好起身作了个揖,低声下气道:“我确实身无分文,还请姑娘谅解。”
丫头转过身去喃喃道:“没钱,看样子不像是骗人。可是贼不走空啊,我不能白救她。”
希清见这丫头转过身去,也不知自言自语了什么,突然就转回了身,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道:“没钱,物件也行。”
说着,就伸手到希清怀中一通乱摸。希清有些慌乱地用手去阻拦,那丫头的手却滑溜得很,早伸进希清的腰带内。四象堂众师姐妹平素感情虽好,却从未如此亲密无礼,连师父在自己幼时都不曾这样逗过自己。
“这是什么?”丫头抓住希清后腰的一件物什,就要往外拿。
希清迟疑片刻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用自己的双手将丫头的双手紧紧钳在自己身后,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山洞再次打开,又引得一阵地动山摇,希清这一日下来早已倍感疲乏,一个没站稳,二人便一齐向希清身后倒去。便是知道要倒下,丫头也不肯松了手里的物什,希清自然也不肯放开她。
“咚”的一声,二人狠狠砸在地上。丫头贴在希清怀中,冒着热气的脸庞紧紧贴着希清的脖子,几缕发丝拂过希清的唇,引得人一阵心痒。
“喂!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样死也不肯放手?”丫头侧过脸仰起头,温热的气息喷在希清耳边,薄唇似有若无地在希清耳垂上触过,希清只觉得有一只蝴蝶轻轻蹭过了耳边,脑袋有些发懵,不禁全身僵住。
趁希清没反应过来,丫头一把抓住希清后腰上的物什扯了出来,原来是一块令牌,上书“凌云阁四象堂弟子令”。
“原来你是凌云阁的弟子,这牌子又不值钱,还给你吧!”丫头随手一丢,扔进了希清怀中。
希清心道:连一个乡野猎户的女儿都能抢了自己的令牌,这下可把师门的脸给丢光了。她红着脸将令牌放回后腰,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第6章 打赌
二人正无言时,一阵大风吹来,将迷雾驱散,一人举扇款款落地。神姿端庄,颇有几分仙人风度。不是别人,正是四师姐希舒。
希舒在林外打坐调息,见希清久去不回,又感到林中有地动,便立即往里寻来。
希舒甫一落地,便看见希清满脸满身血迹,衣衫不整,羞赧地站在一边,对面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衣着普通,打扮有些邋遢,像是山里人家。
希清见是四师姐来了,赶紧上前迎接。希舒打量了一番二人,问道:“小九,你这是?”
希清的脸又红了红,便将方才发生的事都说给希舒听,却省去了抢令牌一节,边说边拿眼睛偷偷看那丫头。
希舒听罢,对那丫头道:“多谢姑娘救我九师妹,还不知姑娘芳名?”
“鹿门月照开烟树,我叫鹿归月。”
希舒也点了点头,夸赞道:“真是好名字。”希清心内也赞道,好名字!脸上却装着不屑。
希舒道:“我们修道之人,一贯不带钱在身上,我家小九并非故意不报姑娘救命之恩,还请鹿姑娘包涵。”说着向鹿归月作了一作揖。
鹿归月挥了挥手,道:“你们是道家仙门,想来法宝众多,给我一个保命法宝,也权当报恩了吧!”
希舒心道,这姑娘口口声声都是钱财,虽然救了希清是真,行事却也有些过于乖戾。
希舒向怀中摸了摸,取出一个小药品,递给鹿归月,道:“这瓶中有些许凌云阁所炼丹药,常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在人间可是一药难求,不知鹿姑娘可满意?”
希清一看,忙拦道:“四师姐不可,这可是师父送给你助你修炼的,你平时都不舍得用。”
鹿归月一听,忙道:“那一定能卖不少钱吧?”
“仅我所知,宁州城内便有三五户大户,愿以五百两一颗求购。”希舒微笑道。
鹿归月一把夺过药瓶,道:“到底是师姐,就是不一样。不像有的人,虽然也是凌云阁弟子,又小气又没用。”
希清一听,脑袋都要气炸了,打小师父和众师姐就说自己天赋过人,将来是四象堂的希望,整个凌云阁都把自己捧在手心里,今天居然跑出来一个野丫头说自己小气又没用,亏自己一开始还觉得她说话温柔长得秀气,呸呸呸!她忍不住喊道:“鹿归月,你少瞧不起人!”
“我可没说你哦!小九~”鹿归月故意阴阳怪气地叫希清小九,对心高气傲的希清来说,更是火上浇油。
“你!”希清正欲与鹿归月动手,脚下又传来一阵地动,比方才更剧烈。
希舒忙拦着希清道:“小九,此时去除异象最要紧,不要逞个人意气。”
希清深呼吸了两口,对鹿归月道:“好,鹿归月,你敢不敢比试比试?”
鹿归月拿眼睛斜她,道:“比什么?”
“就比谁能先到山洞里去除异象!”
“好,比就比!输赢怎么说?”
“输了我就给你一千两!要是我赢了,你就大喊三声 [凌云阁四象堂希清道法高强,鹿归月服了]!”
希舒和鹿归月心里同时飘起两个字:“幼稚!”
“怎么了?不敢吗?”希清还在逼问。
“这有什么不敢,本姑娘答应你了,备好银子吧!”说完,鹿归月就向山洞内奔去。
希清一看,也向山洞冲去,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过身对希舒道:“四师姐,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千万别插手!”说完再次往山洞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