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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 (千绮夏)


“……我今日已经差遣人去买票了,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一起同顾小少爷启程坐上去香港的邮轮。”鹿野一边观察我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的说:“我在香港有熟人,去那边之后,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心。”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冷淡,鹿野竟然忍不住站起身走过来带有宽慰意味摸了摸我的脸颊,低声说:“阿慎不是舍不得顾小少爷吗?若是去了香港,自然也就不会再因为离别而难过伤心了。”
我握住他微微发凉的手掌,一口气说道:“好,我去。”
鹿野一瞬间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只是红了眼圈猛地拥我入怀,我听见他压抑着克制的声音:“对不起,阿慎……”
我伸手紧紧箍住他的腰,认真的说:“你去的话,我就去。只要你答应我跟我一起走,我就走。”
鹿野深呼吸一口,松开了抱住我的手,疲惫不堪的对我说:“现在还不是可以一走了之的时候,我必须留下来。”
我执着的问他那个重复的问题:“为什么?”
闻言,他垂下了眼帘,一副为难又无可奉告的样子,我难堪的失望的松开了手,却听见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曾去过那个戏班子找寻你。”
“……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被火烧得一干二净。他们都说,戏班子里的人全部都被烧死了,那天夜里,大家都睡得很沉。”
鹿野沙哑的嗓音在黑夜里犹如一缕游魂,轻轻落落如羽毛,全部被窗外鬼哭狼嚎的寒风所盖住,若不仔细去听,只怕是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个世上,只剩下我跟阿慎了。若是阿慎不在了,那我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但是有一个人告诉我,若是这样懦弱无能的死去,就算是到了地底下,也无颜再见亲人。”
“只有活下去,变得强大,才可以把这些不幸加倍奉还给真正应该下地狱的人。”
似是被这种强烈的绝望气息所感染,我的心猛地一颤,混杂着懊恼自责情绪,仿佛是遭受了谴责一般,低头喃喃道:“我对不起爹娘,还有姐姐……”
一脸肃杀的鹿野怔了怔,表情渐渐缓和下来,笑容苍白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来承担这些仇恨。”
我犹犹豫豫的恳求道:“沈泽棠气数已尽,何不让他自生自灭,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心慈面善的主儿,你替他们做事,终究不是什么长远之计。”
鹿野的眼神变幻无常,只是不忍拒绝我的执拗,避开我炽热的目光走回桌前,微不可闻的说:“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绊住了他前行的脚步,但是心里却很明白,与他温柔淡漠表象截然相反的是,一旦打定主意就绝不会动摇的坚硬内心。
即使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挂,他也不会为了我动摇自己的意志。
早上离开书房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他压在镇纸下满满一大摞的宣纸,一笔一划,行云流水般的书写着的却是繁复深奥的佛经。
原来,一整夜,他都在抄写佛经吗?
隐隐触摸到了背后的真相,却只会倍感悲凉,斯人已去,如今再写这些告慰亡灵的佛经又有什么用呢?倘若真的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倒不如从这些杀人凶手中间脱离出来。
既然那些反日的组织都已经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宫本了,难免不会殃及池鱼,鹿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
他不会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他,却只想着早日把我远远送走,他不知道,我宁愿跟他一起同生共死,也不愿再次分离、苟活于世。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过要快快长大,只有长大了才可以保护哥哥。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永远失去哥哥了,只恨自己年幼孱弱。事到如今,当我已经长大,个头都比哥哥高了的时候,这一次,换我来站到哥哥身前,保护他。

第60章 茶楼

今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早,伴随着萧瑟的寒风,像是密集冰冷的雨点一般砸落在地,细看才知道那是一粒粒破碎的雪籽。
慕琴笙走得很仓促,听说就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更别提悼念会,还是小岛网开一面说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才给留了一个全尸。于是,剧院里的经理与那位曾跟慕琴笙搭档登过台唱过戏的花旦一起出了钱,这才算是寥寥草草好歹也把他的后事料理妥当了,不至于凄惨得连个安葬之地都没有。
最近我时常想起以前他还在世时神采飞扬、轻蔑又脆弱的样子,还记得初见时台上的杨贵妃是多么光彩夺目、顾盼生辉,而幕后私下里的青年却牙尖嘴利、阴晴不定。他时而放荡形骸如花间老手,时而却落寞沉寂如孤单孩童。
那样张扬醒目的人,就像是盛开在漫漫长夜里的夜来香,花香袭人又迷醉不堪,直叫人沉沦泥淖,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我想,大概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绝望的气息太容易引人堕落,所以一直以来我才会不怎么喜欢他,哪怕也曾同为天涯沦落人,哪怕也曾把酒言欢忆往昔。
只是时至今日,我都依旧看不懂他,明明惜命如金,也不在乎所谓的名声气节,却偏偏成了为了民族大义铤而走险的抗日特务……
也许只不过是我不了解他罢了。
我想无论是出于哪种立场,哪怕只是萍水相逢一场,我也应该是要去他墓前拜祭一番的,可眼前这波诡云谲的形势下,任何不恰当的举动只怕都会引火烧身,我向来是无拘无束惯了的,但倘若因此牵连到鹿野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他说他有不能离开的理由,那么我也不想强迫他,只是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步步紧逼、形影不离。
距离顾蕴玉离开这里启程去往香港已有三日了,想必此时他已抵达另一片乐土,从此开启人生又一新的篇章,只是不再有我的存在。
邮轮出发的那日,我也曾一个人偷偷跑去码头观望,本想着或许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好歹也能留个念想。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造化弄人,人头攒动的拥挤码头,我看见无数张离别的或笑或泪的脸庞,然而直到汽笛声轰鸣,巨大的钢铁怪兽似的邮船缓缓驶离码头之时,我都未曾找寻到顾蕴玉的身影,就此错过,连好好告别的机会也没有。
而自打他离开的那一日起,我的心就像缺失了一块似的,空荡荡的,满是萧瑟的寒风猛灌,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已经没有什么好再失去的了,除了现在是少佐幕僚的哥哥。
傍晚时分,下了一天的雨夹雪稍微停歇了下来,鹿野从议事厅里走了出来,依稀还可以听见门后面另外几道又低又沉的说话声,清一色的全是让人摸不着脑袋的日语。
晌午刚过,宫本便召集了几个有头衔的日本兵将领还有鹿野一起在议事厅里闭门相谈,此时不知为何,只有鹿野一个人先行出来了。
守在走廊里的卫兵“刷”的一下敬了个礼,鹿野神色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才看见站在墙边的我,顿时蹙眉小声急道:“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我不是让你回房歇息……”
我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指,答非所问道:“现在要出去吗?”
鹿野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回头遥遥看了一眼始终紧闭着的议事厅大门,脸色不变的淡然说道:“嗯,很快就回。”
“我跟你一起去。”
不给他反对拒绝的机会,我率先抬腿走出了回廊。
年关将至,即使地上湿漉漉的全是融化掉的雪水,街上还是不乏如织穿梭的行人,走马观花的热热闹闹置办着年货。
鹿野没有叫车,两个人就像是闲逛似的漫步于街头,这倒让我有些不习惯。
一路上,二人并肩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看着叫卖各种新奇玩具的货郎挑着扁担从马路牙子边匆匆走过,手里捧着热红薯的小孩子想吃又怕烫的不断吹着气,衣衫褴褛的乞丐拿着破碗眼巴巴的朝过往路人讨要着活命钱,交相辉映的霓虹灯在水坑上的倒影迷幻如雾,倒映出这个光怪陆离,美妙又丑陋的世界。
他没有告诉我要前往何方,我也没有问,两个人索性抛却了那些纠结如藤蔓的烦恼,痛痛快快的就像一对平凡兄弟似的逛起一家又一家令人眼花缭乱的店铺来。
依稀到了吃饭的钟点,鹿野这才不急不忙的带着我进了一家茶楼。
跑堂的伙计殷勤的领我们上了二楼被屏风间隔起来的僻静雅座,又有穿着开叉旗袍的接待熟练的递上了菜单。
鹿野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家茶楼了,在问过我的意见后,便毫不犹豫的一连点了好几样菜名别致的菜品。
我百无聊赖的靠在栏杆下往下张望,只见面积不大的一楼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坐了好几桌前来用餐的客人,均是些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打扮,谈吐也很有风度,一点儿也不像别的酒楼那般嘈杂,倒有点像是环境幽雅,讲究安静的番菜馆了。
我还准备问问鹿野是怎么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别致的茶楼,刚一回头却发现他正低头匆匆写着什么,还未等我开口,他已大功告成,抬头看见我诧异的表情也只是心不在焉的抿了抿唇,并不想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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