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忧的追上前去,轻手轻脚的扶起他,问:“慕老板,没事吧?”
慕琴笙摇摇头,借着我的力气站起来,似笑非笑的说:“你跟着我,也是想跟我春宵一夜吗?五十块大洋。”
“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五十块大洋,给我五十块大洋,我就让你上一次。”慕琴笙抬手擦了擦脸上沾染到的泥土,见我还呆愣在原地,伸出又细又长的手臂搭上我的肩,水墨画一般古典美丽的脸庞缓缓贴近我的脸庞,一双湿润的杏眼凝视着我。
我不自在的退了退,他松开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忽然拍了拍我的脸颊,轻蔑一笑:“哦,我忘了,你只不过是顾家的一个下人。哪有那么多钱来上我的床呢?”
说罢,他也不等我回答,便傲慢的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顾家别墅。
我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不禁怀疑刚刚这个从老爷房里出来、放浪形骸的男人跟白天见过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戏子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蓝火无光的地雷×2~
第6章 春心
顾蕴玉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突然一下子就跟以前不怎么接触、甚至感到无趣的、外面那群风流成性、整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热络了起来。
虽然往日里他也是无所事事的要我陪着吃喝玩乐,但至少偶尔也会帮着家里打理一下洋行、参加一下什么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慈善募捐活动。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却反常的像脱缰的野马似的疯魔起来,没日没夜的跟那些挥金如土的阔少们厮混在一起,什么不好学什么,简直是要把之前所不知道的风流玩乐一次性玩回本似的。
顾老爷子向来偏爱他这个幺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顾蕴玉这种胡闹的行径。而他的大哥,顾君璧更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小弟的生活作风有什么问题,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男人嘛,爱玩是天性”。只有顾蕴玉那以名门淑女自称的二姐偶尔瞧见他这忽然放纵的行径,与舞厅里的交际花调笑时,深夜喝得醉醺醺回到家时,会捏着鼻子细声细气的抱怨责怪几句,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我,那更是无话可说。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呢。
“喝酒、喝酒——”
一声高过一声的劝酒声炸得我脑袋都快要裂开了,古香古色的包厢里,几个衣着光鲜的青年嬉笑着推杯换盏。
坐在我旁边的顾蕴玉笑眯眯的看着面前这些富家子弟们吆喝玩闹,目光迷离的举起手中的酒杯对我说:“清友,喝、喝啊……你怎么不喝了?”
我头疼的拿下他手中的酒杯,压低声音道:“顾蕴玉,你喝醉了。”
顾蕴玉脸颊酡红,却强打精神、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指,固执的大舌头道:“不、我没有……我没有醉!”
这时,坐在酒桌对面、穿着一身藏青长袍的阔少不赞同的摇摇头,出言煽动道:“诶,我说你这个下人是怎么当的,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顾小弟还没喝个尽兴,你在这里瞎掺和什么?!”
一旁手握烟杆吞云吐雾的警署署长府上的贵公子也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还真没见过这种跟主子平起平坐的下人,也不知道顾蕴玉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病。不管了、不管了,还是上今晚的重头戏吧!”
顾蕴玉早就神志不清了,却起哄似的应和着拍了拍一片狼藉的酒桌:“快、快上重头戏!”
我眼疾手快的扶着他往后倒的腰,有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路过我们身边拉开了包厢的门,拍了拍手,片刻后,几个花枝招展、风姿绰约的女人便涌入了原本只有男人的包厢。
其中不乏有穿着当下最时髦的学生裙、白色长袜打扮的清纯女人,也有穿着高开叉旗袍、梳着精致发髻的妩媚女人。
阔少们欢呼一声,随即享受起美人的投怀送抱。
穿着藏青长袍的苏少爷甚至露骨的招呼同伴道:“李金石,我怀里的这个妙极,今晚都在这里过夜是吗?”
“那是自然。”
一个穿着绣有凤穿牡丹花纹旗袍的女人也坐到了我跟顾蕴玉中间,狭长的凤眸一眨一眨,顾盼生辉。
顾蕴玉似乎这时酒劲上来了,只是一脸茫然的望着女人的动作,完全是一副云里雾里的状态。
“两位少爷,奴家唤作水芙蓉。”
女人说着说着便将纤细白皙的手臂搭上了我的颈项,红艳艳的樱桃小口作势就要亲了上来,却被顾蕴玉猛地拉开:“滚!滚远点——”
女人不明所以的被顾蕴玉推至一旁,但是很快便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我见犹怜的问:“这位爷是对奴家哪里不满么?”
不远处传来那群纨绔子弟的笑声:“美人,你伺候错对象了。”
水芙蓉转了转玲珑剔透的眼珠,忙会过意靠近了顾蕴玉,赔罪道:“奴家眼拙,怠慢了爷,还请不要怪罪——”
顾蕴玉厌烦的摆摆手,只是不满的责问对面已经快要上演活春宫的阔少们:“喂,我说,你们上次不是说要带我见识见识一下相公堂子的吗?怎么到处都是女人?!”
正和一个“女学生”打得火热的花花公子停下手撩学生裙的动作,取笑道:“我是说你这小子怎么兴致不高呢!原来是想尝尝兔儿爷的味道啊!这个好说,水芙蓉,你且去叫个清秀的小相公来陪陪我们顾少吧!”
水芙蓉识趣的福了福身子,娉娉婷婷的走了出去。
我听见他们所说的话,心下骇然,脸色都变了,忙摇了摇坐在我身旁摇摇欲坠的顾蕴玉:“你疯了?!你要找男人上床?!喝多了就跟我回去吧!”
他被我弄得头晕眼花,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雾气,只是痴痴的望着我笑:“对!我要找男人上床!清友,你跟我上床吧!”
我被他堵得无话可说,生怕这疯话被旁人听去,只是搪塞道:“你醉了!快跟我回去,不要在这里瞎胡闹!”
顾蕴玉打了个酒嗝:“你不教我怎么做那种事情!哼!我就去问别人!”
我都快被他急得满头大汗了,都什么时候了,敢情他还在惦记着前几日看到的那一幕。
在我跟他这醉鬼鸡同鸭讲的时候,包厢里另外几个□□难耐的少爷们早就搂着自己今晚的女伴另觅春闺去了,我趁着这个机会,扶住东倒西歪的顾蕴玉便朝外面走去。
一身高开叉旗袍的女人正领着一个低着头怯生生的还不能称作“青年” 的瘦小身影折回早已人去楼空的包厢,恰好撞见我们二人出来,忙拦住急道:“二位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顾蕴玉浑身软得像根面条似的趴在我肩头,迷瞪瞪的望着娇媚的女人,忽的笑了:“去哪里?去……去相公堂子!”
“爷是想找个可人的小相公么?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么?”女人一边招呼着一边将躲在一旁的还是少年模样的小子拽了过来,然后谄笑着对顾蕴玉说:“爷,你瞧瞧这个如何?今年才十五呢,嫩生生的,身子还是干净的。”
少年偷偷抬起头瞅了一眼顾蕴玉跟我,然后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却被水芙蓉用鲜红的指甲狠狠的掐了一下。
顾蕴玉醉眼朦胧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我生怕他继续胡闹下去,忙打住他的话头,谢绝道:“不用了,我家少爷喝醉了,这就告辞了。”
少年闻言,猛地抬起脸迟疑的看了我一眼,原本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我拖着满嘴胡言乱语的顾蕴玉朝堂子外面走去,身后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叫喊,“诶?这就要走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哪!”
晚上的风又凉又急,吹得人清醒了不少。
我刚扶着顾蕴玉走到外面稍显僻静的巷子里,他便忽的推开我,匆匆的摆了摆手,一个弯腰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我担心的看着他颤抖着的背脊,不由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弯下的背,无奈的宽慰道:“吐出来就好些了。”
顾蕴玉支吾一声,刚想开口说话,却再次吐了个翻江倒海。
巷子两边都是院门大开的堂子,和着风声,隐隐传来一阵阵寻欢作乐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却徒增了一丝空虚的意味。
我叹了一声,顾蕴玉似乎这时才稍稍清醒一点,吐完之后一脸虚弱的摇摇晃晃站直身体,却只是说:“清友……我的头好疼……”
顾蕴玉原本一双漂亮的眼睛也红通通的,也许是呕吐的缘故,连带着刺激出了几滴泪珠摇摇欲坠的挂在眼眶里,分外可怜的模样。
我最见不得他这副可怜的模样,转身朝堂子里寻去,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找条毛巾来擦擦。”
我正头疼着万一再碰上之前那个难缠的女人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迎面却走来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还未看清他们的面孔,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一个颇为风雅的青年笑吟吟的望着我,而他身旁个子稍矮的那个把长袍穿得不伦不类的小胡子男人则探寻的扫视着我。
原来是顾家未来的二姑爷,沈泽棠。
我回过神,讪笑着应道:“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