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杭眼神空洞呆滞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天际,很久都没有再动过。
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打的最疯狂的一架,全身上下有十几处地方都在嘶嘶发疼,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去一趟医院但身体却丝毫未有动弹的意愿,浑身的关节与细胞似乎都已经瘫痪了般难以运作。
耳边不断地重复着简允臻的话,虽只是简单几句,但也如一把斧头般砍地他伤痕累累。
多么可笑。
当初他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拒那个人时,那个人死赖着他不走,发誓说要跟自己在一起一辈子。
而当他逐渐接受这个人并将其视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那人却告诉自己,那些喜欢,那些爱,全是假的,一切都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直勾勾地望着阴霾的乌云,余子杭突地感觉心脏巨痛,胸腔里不住翻涌着空前的灼烧感,连带着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直觉告诉他老天惩罚他。
惩罚他之前那么自私地享受简允臻对自己所有的好,惩罚他之前总是以漠视的态度对待简允臻,惩罚他对在情感上的优柔寡断与出卖背叛。
他开始怀念起以前的那些日子来,怀念起那个人带着叫自己小杭子时那副宠爱坏坏的嘴脸,怀念起那个人以大爷自称时那副傲娇口吻,怀念起那个人看自己出糗时的豪放笑声……
思绪渐渐模糊,脑子沉甸甸的,双眸渐渐疲倦,余子杭睁了睁眼睛,又闭了闭,蓦地觉得那些美好的回忆离自己越来越远……
随着意识的渐渐消去,在一片大雨中,他浑浑噩噩地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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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允臻回公寓褪去衣物简单为自己做了包扎,身上的痛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缓。
陷在沙发里发了会呆,他起身走去了一架钢琴前坐了下来。
黄晕晕的灯光渲染在意大利乔木的琴面上,显得优雅又有格调。
那张薄薄的刻画着五线谱的纸张被竖着摊放着,每个音符与歌词都一览无遗。
简允臻凝眸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沉默半响,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键盘上迟迟未弹奏。
室内一片寂静。
“喂喂,里面有人么?”一阵嘈杂的人声伴随着敲门声突兀地闯入。
简允臻微微偏了偏头,不紧不慢地坐起身,走到了门口,也没问谁,直接就开了门。
“小伙子,你是房主是吧,这个年轻人倒在你家门前,你看看认不认识。”
一个住在隔壁的中年妇女好心问道。
简允臻随意而冷淡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余子杭,吐字道:“不认识。”
那妇女伤脑筋地抓了下脑门,在原地踌躇了会儿,终究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开自家的房门没管,走了。
简允臻漠然地关上了门,转身坐回了钢琴前。
又呆坐了会后,他拨动长指按响了琴键。
“do”
随着一个清脆音符的奏起,华丽悲伤的曲调被流畅地弹奏,何远在填词写曲时的情感似乎也随之被渲染了出来。
寂静的夜,书桌前,一个孤单淡薄的身影垂着长睫,落寞地动着笔,一字一划地书写着自己一首专属于自己的情歌。
感情寄予地再浓郁,如果得不到回应,终将随着硝烟缓缓散去,不着痕迹。
多么的不甘却又无奈。
简允臻感同身受,心中伤涩愈加,颓废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燃上了火。
疲倦地后靠在椅背上,他缓缓阖上眼,把烟递到了嘴边抽了起来。
烟草呛人的味道在肺里兜兜转转,在闷了好久后才被轻轻吐出,袅袅的烟雾寥寥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烟蒂一根接一根地散落在地上,却丝毫没减淡他内心的思念感与痛苦感……
几盒烟消耗殆尽,漫长的几小时过去,时钟指向深夜12点,简允臻颓然地望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拖着晕沉沉的步子站起身走向了卧房。
“轰隆隆”
一阵霹雳的闪电声响彻云霄。
这突兀的声响不期地将他的注意力转向了窗外。
雨势愈加剧烈,漆黑的夜,冰冷的雨水,让人莫名地产生不虞感。
简允臻在窗边站了会儿,凝眸片刻,终是走到了门边。
打开门,他发现余子杭仍躺在那摊雨水中不省人事。
认命般微叹息了声,简允臻俯身慢吞吞地将他拖进了屋内,把他安置在了沙发处的地毯那儿,之后便没做任何多余的事。
这已经算对这个人的仁至义尽了吧。
捏了捏眉心,他转身回了房。
屋内的暖气开的很足,余子杭的身体逐渐回暖,头痛欲裂感激地他清醒了过来。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他漫无目的走向了那间有着灯光的卧房。
简允臻听到声响,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侧躺在床边不紧不慢从一个小瓶子中倒出几粒药片,就着水吞服了下去。
余子杭看着他,艰涩地动了动唇,“我不甘心。”
简允臻放下水杯,“不甘心什么。”
余子杭眼神深沉地专注于他英俊的脸孔,“我不甘心我们就这么结束。”
简允臻躺下把脑袋搁在白绒绒的枕头上,狭长沉寂的丹凤眼里充满疏淡,“别这么说,你跟我从来就没开始过。”
余子杭走近他床边,“你说你是被逼才和我在一起,可以把原因告诉我么?”
简允臻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下……就着倦意闭上了眼,“不重要了,出去吧。”
余子杭矮身单膝跪在他的床头,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自觉抚上简允臻的清浅的眉眼,“你告诉我。”
简允臻偏头侧了个身,留给他一个黑沉沉的背影。
余子杭垂下眼睑,视线落在床柜前的一个药瓶上。
外裹的包装纸赫然撰写着Phak-3的字样。
Phak-3,是一种治疗胃癌的进口药物,具有防感染减缓肿瘤的发展速度,但只能维持患者一段时间的生命。
余子杭的父亲在七八年前就死于胃癌,所以对这种药物不甚熟悉,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时至今日会再次在简允臻的床头看见这类药。
窒息般的恐惧扑面袭来。
他握着药瓶的手指不住地打着颤,连声线都打着哆嗦,“是……早期,中期,还是晚期?”
简允臻背对着他,沉默了半响,懒懒一笑,薄唇微启,“晚期。”
第 63 章
余子杭的泪催然落下,半哽咽着嗓子道:“所以,你故意接近我,假装对何远无情,是希望他离开你找到一个更好的情感寄托,是么。”
简允臻闭着眼,淡道:“也有这个原因吧。”
余子杭眼神恍惚地看着他瘦削的脊背,“还有其他的么?”
简允臻不语。
须臾,室内再度进入一片漆黑的寂静。
余子杭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勉强,靠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木地板上依稀的月光,轻缓开口道:
“我认识一个澳洲有名的专家,他对胃癌的治疗很有权威性,我爸就是他执刀做的手术,延长了三四年的寿命。”
简允臻漠不关心,“我不需要活那么久。”
余子杭心微微一抽,“你就这么生无可恋?”
下着雨的夜,简允臻磁性低沉的嗓音显得格外平静,“他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与其须臾年华,还不如早点去陪他。”
余子杭眸子逐渐转沉,一阵铭刻的痛意在体内钻涌。
深吸了口气,他的眼神中缓缓透上了一股不容置喙的锐利与强势,“有我在你休想去陪他。”
简允臻睁开眼,狭长深邃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口气这么大,你以为你是谁?”
余子杭薄薄的唇线紧抿着,嗓音低沉道:“我确实不是谁,但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从衣食起居到吃药复查寸步不离,你不会有那个机会提前去陪他,手术也是,即使你再反对,我也会把你扛到澳洲让你做完治疗。”
“哟”,简允臻眸里染上一丝没有温度的笑,“你这是打算用强死缠烂打了?”
余子杭墨般的眸子里黑沉如大海,带着无声的压迫,很是镇定冷静,“随你怎么说,但我的决定不会变。”
简允臻慵懒地转过身子,漫不经心道:“你有时间耗着老子,还不如去跟祁昱林在一起”
余子杭面上神色淡淡的,“他有喜欢的人,有自己的生活.”
简允臻瞥他一眼,微勾起唇角,揶揄道:“如果我说那个他喜欢的人是你呢?”
余子杭的语气轻描淡写,“你没必要开这种玩笑。”
简允臻从容地躺在床头支着下巴,声音徐徐而致,“有些事,或许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你们的确有着命定的情缘,你现在多花些精力去追他伴他结局不会差到哪去。”
余子杭不为所动,“我凭什么相信你?”
简允臻莞尔,喃喃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没有理由骗你。”
“你有。”余子杭掷地有声道:“你只是不想我缠着你罢了。”
简允臻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眉梢,疲倦之意尽显,“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会很忙,没时间跟你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