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这城门把灾民拦在城外,每天都要死上不少人,她是菩萨心肠,从看不得别人受苦,边留在这里为灾民医病。而我,本是漂泊四方之人,却不知怎么就被她迷了心窍,也不想离开。”
“杨前辈一定是个秀外慧中的人。”雪千寻看着她的神情,轻声搭话。
东方云飞笑了笑,“自然。希儿长得与她十分相似,只是性格却大不相同,其实这也是我故意为之。”她顿了顿,“她那般仙子似的人,总会早早便被上天召唤回去。”她说起这个情绪却并不怎么低落,眼睛里有种奇异的光,雪千寻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一颤,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衫。
东方云飞低头看了一眼,又笑:“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没与你说,其实你和我的一个故人长的有几分相象。你不知自己家乡在何处,我倒觉得就在这苏州。你说你姓雪,这个姓可不多见,但这苏州城便有一家,那人是个千户,品行十分不错,就是他纵了我们入城。”当时以东方云飞的武功,想杀进苏州城也没什么问题,然则城外的百姓可就会遭殃,若不是雪中柏屡屡帮助,这事情还真有些棘手。
雪千寻闻言心中一动,却没有说话,在脑海中细细翻找那份又远又少的记忆,模模糊糊翻出一个又高大又柔和的形象来。他眉眼模糊看不清楚,却总愿意弯腰来包她,那时候她还小小的像个糯米团子,最喜爱爹爹的怀抱和肩头。只是东方云飞那话说的并不是特别清楚,说了像个故人,却又紧接着说了雪中柏,倒叫雪千寻以为雪中柏便是那位故人。
马车进了城,踏在青石板上,一路到了客栈,东方黎先把东西安置下来,便带着两人去巷子里吃些点心。这地方还是当初她带着熊巨来苏州办事时熊巨打听到的好去处,五六张小桌,一男一女两人操持着,桌总是坐的满满的,总是夏日也是这般。
那怂货最好食色两样,只是如今,这巷子也在摊子也在,隔一条街的青楼也还在,他却不在了。说不上恨他不忠,也不会觉得害死他而愧对,只是走到这里,还是难免会想起。
也只是想起一下下,东方黎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劳请四位给让个地方。”
那四人对视一眼便收了银子起来,笑嘻嘻的去了。三人便坐下,也巧得老板端着一笼灌汤包过来,见到三人愣了一下,挠头道:“人怎地没了?”
东方黎道:“放这便是,钱照给,另外你这摊子的四宝给我来一套。”
摊老板憨笑了一下,也不追究多问,应声好嘞便去了。
“师父可还记得那地方在何处?”
东方云飞咬了口包子,汤汁流入口中,的确不错,“我又没老到记性差,记得嘞,我们明日便去,只是马车多是上不去的。”
“那便骑马。”
东方云飞笑道:“那我要与阿寻一骑。”
东方黎无奈,又看向雪千寻,见她也在冲着自己轻笑,她的嘴角沾了一点汤汁,有一点亮亮的,见东方黎看她似有所觉,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过去。那动作很慢很妖,双眼却似无辜,东方黎低下头,对面这两个人都不该看,还是看灌汤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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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顾宅,供奉院。
顾长风赤坦着上身,紧闭双目,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肩窝流下来,他身后的五十多岁模样的男子情况似乎也不是很好,脸色胀红,不断击打他的几大要穴。
半晌,那男子停手收拾,神情萎靡,哑声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二公子回去要好好梳理经脉。”
顾长风也收了姿势,站起来转过身恭敬的一礼,道:“多谢大供奉,我先告辞,大供奉好生休息。”当初东方不败几下就打通了自己的任通二脉,而今却耗费大供奉如此心力还需三日才可打通,足见东方不败武功之强,只望现在那个他,武功还没那么高。
他穿上袍子皱着眉推门出去,本想泡个澡,一开门却被小厮拦住,那小厮有些着急的道:“二公子,老爷说贵客到了,让您出来就速去相陪。”
贵客?看来是宁王了。顾长风点点头,“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到。”
“王爷请上座。”顾明渊恭谨地道。这宁王也是个人物,明明透露了反意,还敢只带二人便私离封地,来到自己这里,要么是太单纯以为控制了云儿便能威胁我顾家,要么便是个豪壮之人。
朱宸濠并不推辞,坐到上首,他身边的两人年轻的一个坐到他旁边,年长的一位跟在他身后。顾明渊见那年轻人衣着华贵,生的俊秀,行坐之间自带一身气势,但看面相却不似朱家人,“这位公子是?”
他话音未落,门口便是一声低呼:“东方不败!”
顾长风的呼声虽低,但依旧清晰的传入了厅中人的耳中,顾明渊先是一惊而后不悦,宁王却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而那年轻人也有些疑惑的望过去。
“长风,怎么在二位贵客面前失态?”昨日才夸你长进,今日便这般沉不住气,那东方不败的名字顾明渊也听闻过,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江湖人物,何必这样大惊小怪?不过这位东方不败倒是十分年轻。
他自然不知在顾长风的上一个世界里,几年之后东方不败便几近统一武林与朝廷也发生了不少冲突,更给他儿子留下了面积为一千万平方米的心理阴影。
顾长风压下心里的震惊,作揖道:“长风久闻东方教主大名,如今得见故而失态,还请王爷和教主见谅。”
顾明渊见他恢复了风度才道:“这是犬子顾长风。”
朱宸濠笑道:“顾大人过谦了,孤王早闻顾二公子大名,年纪轻轻便履立战功,如今得见年少风姿,甚为欢喜。”他并不打算解释东方良的事情,若叫二人误会也是件好事,日月神教说大,比上朝廷的军队不算大,说小,却更没人敢说,放在哪里都是一份不轻的筹码,他当初施计挑拨日月神教与锦衣卫也正有此意。
只是不知为何,东方良却没有告诉他东方黎和锦衣卫之间的关系,所以他的计划中的这一部分算是落空了。
他不解释,东方良却不给他这个面子,扫一眼顾长风,“我不是东方不败。”
不是东方不败?顾长风愣了一下,怎么会?这分明就是东方不败,他与他有过那么多交集,又怎会认错?难道这事上有另一个东方不败,或是他有什么隐情不想叫人知道?
只是东方良说完这句便不再说话,朱宸濠圆场道:“这位是东方良东方公子,是东方不败的师弟。”
东方不败何时又有了个师弟?莫非还是孪生弟弟?顾长风有点迷茫,宁王已转开了话题,“顾大人,不知那茶叶可入得口?”
顾明渊笑道:“茶叶自然是极好的,但微臣却不敢饮,那终究并非微臣可以饮用的东西,是想也不敢想的。”
这是提醒孤吗?宁王挑了下眉,“这世间之物,又有什么不可取之,况且大家本自宗源,更无分你我,顾大人放心品鉴就是。”
顾明渊又哪里与他姓朱的是同宗同源?他这话分明意指自己与当今圣上了。只是顾明渊自然不会轻易表态,含糊道:“王爷说笑,来,长风,王爷与东方公子初到湖广,你我父子以茶代酒敬他们一杯。”
顾长风闻言举杯,一饮而尽,忽问道:“东方公子,不知道令师兄可与公子长得相似?”他这话一来是为自己解惑,二来是为父亲解围,倒也没什么不妥。
东方良皱了皱眉,“我二人虽拜在同一师门之下,但却没有亲缘关系,并不相象。”顾长风一见到他便失态,如今又反复追究师兄的事情,倒让东方良也多了分怀疑,“顾公子对我师兄很感兴趣?”
原本定好的情敌忽然换了一个人,原本以为自己了如指掌的世界忽地变了一个样子,任谁都会有些无措。顾长风面上露出笑容,心中却纷乱的很,如果此东方不败非彼东方不败,那此雪千寻是不是原来的雪千寻?他让雪千寻做他的侧夫人,做他的大总管,想来也是对她不错的,那自己还有没有机会?那个东方不败莫不是也是重生之人,所以才占据了这个身份和名头?
“东方教主大名如雷贯耳,长风十分仰慕,故此相问,还望东方公子莫怪。”他说着又举杯自罚,借酒压下烦乱的思绪。只是这一顿饭仍旧吃的有些恍惚,直到宴尾,他方定下决心。他不能这样,既然想得到,那不管面前的是谁,都不会成为他的障碍,以前的东方不败他尚且不怕,如今新出来一个他就怕了吗?他终究是早知道更多东西的,有如此利器在手,他怕什么?
他正给自己打气,宁王慢悠悠的话却传入耳中。
“顾大人可要多吃些喝些,估计明日就不能这般享乐了。”
顾长风闻声与顾明渊一同望过去,宁王不慌不忙的道:“圣上驾崩了。”
“什么?王爷不可乱言!”
宁王抬眼看了他,送到嘴边一口酒:“京城离这头远,顾大人明日自会知晓。圣上传位与太子,领三元老辅政,只是这一切事宜,却交给长公主打理。”他的声音忽然变重,“我大明的江山,怎能托付给一个女流之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