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煌静静得注视着少年，少年弹钢琴的样子和他拉小提琴的样子一样，看似沉静却灌注了全部的情感。他注视着少年似乎没有变化的面部表情，然后是那双有力的手。少年的手很美，白皙修长有力，就是这样一双仿佛艺术家的手正猛力得敲击着琴键，快速在键盘上编制一曲令人绝望的旋律。
司煌一开始还在观察少年的动作，但到了情感宣泄的那段，他却顾不上观察。他的心正被那样猛烈的旋律那样露骨的情感激荡着，掀起了阵阵涟漪。他的内心在翻滚，他的内心在煎熬，他的内心在痛苦着……
他将他的手渐渐抚上心脏，那里，一如既往得跳动着，‘咚’‘咚’‘咚’，然而……原本波澜不惊平淡无奇得的匀速跳动，却因为这样绝望的音乐，开始有了落差，变得无规律可循。
司煌明白，他已经被如此的音乐、如此的情感打动了，就算并不是十分明显。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决定封闭自己的感情，因为感情这种东西会干扰他的决定，他最讨厌的就是‘感情用事’。之后，他用理智不容拒绝的强硬作风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两张专辑的抒情歌曲，他都是模拟了意境配上加重鼻音的唱法，勉强算是唱得有情感，但是他如果再用这样的方法唱下去，不会再有突破。
他将放到自己不规律跳动的心上的手微微收紧，将现在这样的感觉铭记。这样的露骨情感，正是他一直做不到的。
他不明白看上去浅浅淡淡的蔚然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和他的经历有关？他欣赏少年，欣赏他的才华，欣赏他的真情，欣赏他的纯粹，欣赏他的平静……如此多的欣赏，如此多的注目汇聚在一起，他似乎……有那么点不想移开目光了。
他继续望着正在弹奏的少年，棕色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危险的光芒。他微笑，优雅又温和，却无法掩饰他双眼中的势在必得。
既然不想移开目光，那他就不必移开目光，没有什么能够让他退缩，他想要的，就必定会得到。
10分钟的《绝望微光》钢琴版，就在蔚然的投入和司煌的微笑中结束了，当少年的手从琴键上放下，司煌不吝啬得给予他掌声。
“第一次听现场版，感觉很震撼。”他笑着，温和得如沐春风，令人很容易心生好感。他已经将他眼眸中的犀利隐去，一副温柔的大哥哥形象。
蔚然活动了下手指关节，这10分钟的演奏中有7分钟都在砸和弦，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对你有帮助吗？”
“当然，有点感觉了。休息一下，等下合一下看看？”
“好。”
“啊，对了，”司煌走到蔚然边上，带着笑意得问：“你刚才得弹奏似乎和网上放出的完整版有些出入？”
蔚然十分诚实得回答道：“嗯，太长了没背谱。”
“如果有空的话，还是背一下谱。以后现场演奏，谱子不对容易引发非议。”
“现场演奏？？”蔚然歪了歪头，不解，“我从没打算现场弹奏。”
蔚然只是想在幕后安安静静做一个制作人，他从没想过走到幕前。
“是吗？计划赶不上变化。” 司煌颇有深意得说着，让蔚然一阵冷颤。
司煌在不久之前才刚决定，让然LAN只存在于虚拟世界中，并不出现在公众的眼中，他会保护‘然LAN’这个身份，不过……在今天听过少年的演奏的后，他改变了主意。‘然LAN’的音乐，值得更多人亲耳听到，也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完全体会那样牵动人心的旋律。
计划或是变化，从来都是由他掌控的。
☆、第二十二章 失败的合练
蔚然并不知道司煌在打什么主意，但他隐隐得感觉到这位笑得一脸温和的人正在谋划着什么，不过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并不会在意什么。
蔚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无论重生前或是重生后。
稍作休息后，蔚然就和司煌开始了第一次合练，按照《绝望微光》的改编谱，蔚然弹奏司煌演唱，合练之前会按下自动录音按钮，以便发现不足之处。
在蔚然简单的钢琴低音伴奏中，司煌开口开始诉说这样一个绝望的故事。
主歌部分，司煌的音域是在小字组e到小字一组c间徘徊，这样低沉的仿佛混着时光锈迹斑斑痕迹的声线和钢琴伴奏时不时冒出的不和谐和弦相呼应，将矛盾、悲伤与无助展现得淋漓尽致。
司煌在主歌部分和蔚然配合得不错，这样压抑并不剧烈的情感司煌演唱起来并没有多大问题，蔚然更是不会有问题，不过……进入副歌部分之后，这首歌的难度就展现出来了，漏洞百出。
首先，司煌的感情无法到位，或者说，司煌演唱的情感跟不上蔚然钢琴的情感，听上去伴奏部分和人声部分的情感是分离的，伴奏是炽热剧烈的而演唱情感则和温水一样，平淡无奇。
其次，由于副歌部分有钢琴华彩和人声技巧交替出现的表达，两位初次合作的人节奏卡得并不准确，出现了抢拍、慢半拍的情况。
再次，司煌的演唱技巧切换不够灵活。
总结来说，就是两人没有一点默契，司煌情感不到位。
合练一次之后，两人都皱了皱眉，不用听录音内容，他们都知道刚才那一次合练有多糟，完全不像一个将要在一个月之后发行专辑的人所演唱专辑歌曲的水准。
司煌快步走到控台按下停止录音按钮，并将刚刚的录音删了。
他有想过这次合练应该不会太好，毕竟他的弱点摆在这里，不过……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差，连三流歌手都比不上。
他双手按在控台上，微微低着头，一直挂在嘴角的15度笑容不见了踪影。他整个人此刻都被凝重的气氛包围着，令人无法喘息。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只不过多年的胜券在握已经让他淡忘了失败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抱歉，我的问题。”没等司煌出声，蔚然就开口道歉，“我没能跟着你的情感走，自顾自在弹。”
刚才一次合练蔚然确实在自顾自弹，这首需要全感情投入的歌曲并不能在弹奏期间分心做别的事情，但合练却是需要顾及对方的状态的。
一阵沉默。
司煌调整好心态，把温和再次伪装起来，“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感情没到位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这样的歌配上你的编曲，果然很难。”
“那……”蔚然思考了下，问出口，“需要我降低难度吗？”
“不需要。我说过，我不接受任何质疑。”他的口吻很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的弱点在情感上，如果要完全演唱这首歌曲，我想，接下来这段时间都要麻烦你了。”
蔚然对着司煌眨了眨眼，示意他说下去。
“刚才在你弹奏钢琴版的时候，我找到了一点感觉，但还不够。接下来的几个周末，我要听到你现场弹奏的《绝望微光》。”
他依旧挂着优雅得笑容，却用着不容回绝的口吻单方面得做着决定。他用了‘要’字，而不是‘希望’、‘想’之类的，这代表着这次的决定他只接受肯定的回复。他没有任何征求少年意见的意思。
“我需要复习，快考试了。”
蔚然忽视了司煌话语中的用词，阐述着事实。
他的眼神干净清澈，没有一丝杂色，令人相形见拙，他就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司煌，注视着外表温雅内心强势的人，不退缩，不犹豫。
他这是……并不赞同司煌单方面的决定。
司煌并不是第一次遭到不赞同的声音，不过……曾经不赞同他的人，他都用不怎么光明的手段强行让对方改了口，这样的手段明显不适用于蔚然。蔚然并没有拐弯抹角扭扭捏捏，只是正大光明得说着事实而已，但这样坦坦荡荡得说辞倒是让习惯了外交辞令的司煌失神了一阵。
真是毫不掩饰啊……
“合练和复习并不矛盾，”司煌开始说服少年，他走近少年，用略微低沉的声线缓慢得说：“我可以去你家听你弹奏，这并不费你多少时间。”
蔚然想了想，似乎确实费不了他多少时间，于是点了点头。
“何况，我想，在这么紧迫的时间中，除了你，也没有人能够完美演绎这首歌了。你写的歌，不想让它以最完美的形态展现给喜欢你的粉丝吗？你不想留有遗憾吧。”
蔚然觉得司煌说得没错，这首曲子不仅是他，可以说是曾经的蔚然和现在的他相结合的产物，他想让这首歌曲完美。
少年继续点头。
“那么，周末一天合练，一天去你家听你弹奏。”
……好像，没什么问题……
蔚然又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司煌说着，语气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少年很单纯，所以说服他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巧，他喜欢这样单纯的人，因此他愉悦着。
“合作……愉快……”少年拉长着尾音，才反应过来他回答的是什么。
=。=，他怎么又在不知不觉中答应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