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螺旋 8部完结 ([日]吉原理惠子)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日]吉原理惠子
- 入库:04.10
加門家的外公外婆、親戚們,每個前來守靈的人,都在私下揣測著。反正沒有留下遺書,大概是懊悔無法善盡母親的責任,所以才自殺的吧。
「不是那樣。只是剛好服用過量罷了。媽媽有失眠的問題,不吃藥就睡不著。」
然而,不管是意外或蓄意,最後的最後,關鍵的原因又是什麼呢……唯有已逝的母親才知道真相。
過於突然的、母親的–死。
為此,雅紀和尚人,恐怕……沙也加也是吧,想必每人心中都各自抱著莫大的疑惑,以及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痕。
「騙人!媽媽是因為被姊姊撞見自己和哥哥在做愛,所以才會死掉的!」
裕太不留餘地的指責,讓默認母子禁忌的尚人,體內那種『共犯』的自省,強烈地劇痛著。
可是,雅紀說了。
「那是意外。媽媽沒有自殺。」
他以異常穩重的口吻,徹底堅持那是『意外』。想必–雅紀很想如此相信吧。母親並非被沙也加撞見自己和雅紀的情事,所以才了斷自己的生命。那只是,剛好服藥過量罷了。
好比尚人,同樣也是如此一廂情願地相信。
目擊母子亂倫的禁忌畫面,痛罵雅紀和母親『很髒』的沙也加,最後那句『死了算了!
』的詛咒,無異是一劑劇毒。所以沙也加也很想相信,病重的母親不是因為受到言語刺激而死的。
結果,沙也加並沒有考取志願高中。
原因不在成績不夠好。而是母親葬禮結束後的第三天,沙也加突然昏倒被送入醫院,那一天根本無法參加聯考。
對於連母親的守靈夜都不肯參加,甚至頑固拒絕送母親最後一程的沙也加,加門家的外婆似乎有著複雜的心情。儘管外婆沒有明說,但在確定沙也加無法考上高中的時候「居然在聯考前夕入院……看來,母親的死帶給她不小打擊啊……」
卻能透過話筒聽出她的懊悔。
而加門家的舅舅們,似乎把那當成沙也加沒有出席母親葬禮的懲罰。
順帶一提,在母親守靈夜上哭紅雙眼的裕太,則催生出與會者的新眼淚。另外,大家都在擔心,沒有出席的沙也加是否因為打擊過大而昏倒了。雅紀極力壓抑上湧的淚水,善盡喪主的職責,則贏得一致的讚賞。至於,就算想哭也哭不出來,純粹處於愕然狀態的尚人,被大家批評成–母親死了也不會掉淚的薄情兒子。
好孩子,壞孩子。
幸運的時候,不幸的時候。
難道四個手足之中,一定得有人擔當這個罪名不可?
然而–
「不過……裕太,如果你硬要那麼想的話,我也不在乎。我並不想強迫你接受我的想法。」
用淡淡的口吻,平心靜氣看破一切的雅紀,果然……有哪裡壞掉了。尚人想。
自從母親過世之後,雅紀好像有一半的靈魂也跟著飛走了。
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執著。就連從前那雙能夠擄惑人心的眼眸,如今,竟像是冰冷的玻璃珠。
儘管雅紀很努力在接洽模特兒的工作,不過那就像為了養活弟弟們而不得不去做的義務罷了。最近,尚人一直很不安。
他總覺得,雅紀有一天會連工作也棄之不顧,不留隻字片語,一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概,是受到親戚的影響吧。母親死後,尚人偶然聽到加門家的舅舅們憤恨地討論著父親想把這棟房子賣掉的事情。
篠宮家–會消失?
如果這個家消失了,那麼自己–該怎麼辦?
雅紀,到底……有何打算?
這份不安,現在居然真的在現實世界出現了。
雅紀想將裕太送到堂森的祖父家。
斬斷過去所有的一切,獨自展開新生活–難道這就是雅紀的用意嗎?
因此,他乾脆掀開這張禁忌的底牌,好讓裕太主動疏遠自己?
那麼,下一個是–?
(我嗎……?)
尚人打了一個寒噤,連忙搖頭想將這個念頭趕出腦海。
不過,怦咚怦咚的心跳聲卻沒那麼容易抑止。
彷彿欲將尚人的動搖逼到牆角似地,裕太突然說:「小尚……你早就知道了吧?」
「咦……?」
「雅紀哥和媽媽的事情。」
裕太的矛頭突然指向尚人。
「…啊…嗯……」
對於裕太的問題,自己應該如何回答……一時半刻間,尚人頗感迷惑。
「可是,你卻沒有像姊姊那樣,從這個家逃出去。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不對!)
是因為不想失去雅紀。
那一天。雅紀對尚人說『別對任何人提起』,於是,他便淪為和哥哥共有祕密的罪犯。如果默認禁忌能讓尚人繼續待在哥哥身邊,那麼就算要他下地獄也無所謂。
(我只剩小雅了……)
在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驅使下,尚人悲切地窺視雅紀。
但,雅紀卻沒有任何暗示。
『那時候』的雅紀,強行逼迫尚人保守祕密。如今,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對了,是眼睛。那是雙沒有任何執著、冷漠的–眼睛。
此時此刻,尚人突然領悟到,說不定,雅紀最想捨棄的人並非裕太,而是自己。
然後,他才首次發現。母親去世的瞬間,身為『共犯』的自己,便已經失去利用價值。
(小雅、已經……不需要我了?)
這麼想的瞬間,尚人霍地脫口而出:
「離開這個家,我……還能到哪裡去?不管爺爺或外公,他們都指名要你,而不是我。
從媽媽還活著的時候開始,不就一直是那樣嗎?他們一次也沒有……提到我的名字。
需要我的,只有這個家……對吧?所以,我–哪裡都不會去。就算沙也姊不要這個家了,就算你要搬到堂森的爺爺兒,我也會一直守在這裡。哪怕雅紀哥不要我了,我…
…不會離開。」
連尚人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坦承不諱地吐露真心話。
其實他從很久以前就察覺到了。自己並不像裕太那麼受寵愛。
雅紀可能不知道吧。母親過世半年左右,沙也加曾經找尚人出去。
當時,沙也加在得知尚人早就知道哥哥和母親的關係,而且雅紀還不准他說出去之後,露出十分受傷的眼神,扭曲著臉。
「你真……差勁。」
還如此低語著。
「總有一天……你會受到報應的!」
然後,丟下這句話,推開尚人轉身跑掉了。
加門家的外婆,獲悉尚人考上沙也加落榜的高中後,對他曉以大義了一番。
「小尚,你就不能讀別所高中嗎?你為什麼要故意去踩沙也加的痛處呢……外婆還以為小尚是更貼心的孩子呢……」
而那時,距離沙也加上次落榜,都已經超過兩年多了……
至於堂森的祖父,從母親猶在人世開始,更是從來沒給過尚人好臉色。
「尚人,你怎麼會輸給比你小的裕太呢,真是太沒出息了。你就不能再堅強一點嗎?」
動不動就苛責尚人。
每當遇到那種場合,庇護尚人的總是雅紀,既非父親也非母親。所以,尚人只要有雅紀在身邊就足夠了。
然而–
等到將心事傾吐一空後,尚人才覺得那些話就像沒營養的殘渣,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般,一點意義都沒有。
堂森與加門。聽起來就像沒人要的小鬼在鬧脾氣。
尚人原本並不打算那麼說……
但現在再來後悔,已經–太遲了。
或許是因為雅紀陡然亮出最後一張底牌,所以尚人也在下意識間,解開了自身的感情封印。
因此,當尚人忽然發現,不只裕太,連雅紀也驚愕地注視著自己時,六神無主的他,才會錯將『鬼牌』亮出吧。
所以……
「沒有啦,雅紀哥。剛剛我只是故意說反話。我……其實你只要供我念到高中畢業,那樣就夠了。之後,我一個人到哪兒都能活。總不能一輩子當雅紀哥的寄生蟲吧。所以,我前面說的……你不用當真啦。」
既然如此,那就搶在雅紀開口之前,自行定下期限吧。
直到高中畢業為止……
若有三年的緩刑期,就能妥善地訂定計畫。尚人很希望減輕雅紀的負擔。而自己的戀兄情結,應該也會有辦法克服的。
雅紀用強烈的視線盯著尚人,之後慢慢站起來。
「裕太,剛剛那件事,你好好考慮一下。明天再回答就可以了。」
僅只丟下一句話,便消失在自己的房間。
接著–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小尚是那麼想的。」
裕太喃喃低語,也跟著回房了。
當裕太的背影消失在門的對面後,尚人不禁逸出哭笑不得的嘆息。
(我是不是……自掘墳墓了啊。我都不知道……)
自從沙也加離家、母親離世之後,似乎有什麼開始一點一點地改變了。
不過,眼睛看不見的家庭破洞,究竟會以何種樣貌重新被縫合……這時候的尚人,完主無法想像。
愛之弔詭
尚人從家裡騎腳踏車到翔南高中,大約要四十分鐘。
因為早自習從七點三十分開始,所以尚人總是起個大早,準時六點半從家裡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