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皇上……可是有什么问题?”
小皇帝手上一顿,沉默了许久才道:“二皇兄请奏西南河道重建一事,国师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大大方方的一个借口偏偏说的犹犹豫豫,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临时抽出来的借口。
司然笑着摇了摇头,暗叹:终归还是个孩子。
想了想,回道:“誉王封地位处西南,河道重建一事派给其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局势未稳,还是有所防备才好。”
小皇帝眼睛一亮,瞧着司然愿意与他细说,顿时半是用心请教半是借此修复关系,扒着问题开始不放:“二皇兄手中人脉不浅,岳家靖安侯府虽不如以往,却也算是望族重臣。国师以为,该当如何防范?”
司然笑了笑,“皇上不必太过担忧,誉王即便是有了心思,也不敢真的大张旗鼓。靖安侯府虽是望族重臣,但静安侯却是个明白人,不会轻易掺进来的。想必这次重建河道之事,誉王最多不过是想借着打入户部工部,以此重新插手朝堂。若是胆子再大点,说不定还想借此机会捞上些暗财。”
瞧着小皇帝脸色还算正常,便知道他自己也想到了,顿了顿,便接着道:“皇上该忧心的,是会不会有人借着誉王的手,来做螳螂之后的黄雀。”
小皇帝面色一沉:“国师的意思是,背后还有人不安稳?”
司然轻笑:“皇上毕竟登基时间尚短,又没有借着登基之时的新火整顿,自然还有人以为,皇上只余仁政,而无铁腕。没了震慑,他们又怎么会不活了心思?”
小皇帝思索了一会,又问道:“那国师觉得,朕该防范的……有谁呢?”
司然眉梢一动,反问回去:“皇上觉得呢?”
小皇帝望着司然的脸,沉默了半晌才把‘景王’两个字吞了回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口。
司然看着他,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疑人不用的道理,臣说过不止一次。如今皇上已登大统,日后定然还会面对无数次这种事情,今日臣不妨就将话说开了吧。”
“景王非嫡非长,又从来不是个有大心思的人。若说让他忠于皇上为国效力,臣不敢打保证。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想必景王也是不会有的。景王爷与誉王爷不同,皇上不必忧心。”
捏着朱笔的手一紧,小皇帝看着司然,问道:“国师缘何如此肯定?”
司然笑了笑:“先皇既然委派了臣辅佐皇上,臣必当倾尽全力。而与皇上有异心的人,臣必然也不会与他深交的。”
殿中沉默了许久,小皇帝没再说话,卸下心思专心批奏折。一场谈话,算是无疾而终。
直到夜幕渐沉,司然告退离去,小皇帝才放下朱笔,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神色不定。
是因为没有异心,才与他深交。还是因为想与他深交,才……一心为其开脱呢……
小皇帝和司然的这一场谈话,没有任何人知晓。但第二天下朝之后,小皇帝破天荒的召了景王留下。
萧迟背着手在偏殿等着,一点着急惶恐的意思都没有。面上虽然一派温和,脑子却是转个不停。
小皇帝看不惯他,这是肯定的。加上与司然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小皇帝恐怕恨不得让禁军十二个时辰盯紧了他。那么这一次来找他,是为了摊牌,还是为了……联手?
萧迟也不是个傻得,自己手中的力量自然也能查得出来誉王的动作,顺道还查出来不少背后那人的动作。只是小皇帝没有表态,他自然也不需要有什么行动。反正人不是冲着他来的,他一点也不担心。
没一会,小皇帝换下朝服,带着几个近侍进了偏殿。萧迟笑眯眯地起身行了个礼,并不急着开口。
小皇帝上上下下将萧迟打量了个遍,才道:“皇兄与国师有几年未见了吧,想不到如今再次相见,竟是比从前还要近上不少。”
萧迟眉眼见笑,丝毫没有不对劲的情绪:“久别重逢,自然是愿意多聚一聚的。莫不是耽搁了皇上给的差事?未曾听国师提起过,倒是臣大意了。”
小皇帝皱了皱眉,终于懒得和他兜圈子。手随意搭在御案上,望着萧迟道:“国师与朕说,这朝局未稳,多的是人活了心思。只是这些人中,却一定不会有皇兄你。国师这般信任皇兄,倒是皇兄的能耐了。”
萧迟笑了笑:“那皇上是觉得,臣有负国师的信任?”
小皇帝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若你肯助朕稳定朝局,你与国师之事,朕不会在插手。”
萧迟嗤笑一声:“我与国师之事说到底只是私事,皇上您又以什么立场插手呢?”眼见着小皇帝要发怒,萧迟不紧不慢地开口:“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子之职,臣自当尽力。”
至此,初步的联盟基本达成。
兮颜殿。
誉王背着手站在正殿里,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没过多久,一声稚嫩地童声自身后传来,带着点惊喜和雀跃:“二哥!”
誉王回过身,看着长到自己胸口高的七皇子,笑了笑:“七弟。”
两人还没来得及叙话,屏风后面便绕出个端庄华贵的女子,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却风姿摇曳又隐隐端着气势。
誉王见到来人,赶忙见了一礼:“儿臣见过太妃。”
贤太妃神色不变,挥手让人将七皇子带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誉王殿下归京已久,今日倒是想起来来这兮颜殿了?”
誉王赶忙讨好地笑了笑:“儿臣虽入京已久,却接连忙碌着大事,又不好随意进宫。这才寻得机会,来看太妃。”
贤太妃未在说什么,敲打了一句便没再提这事,转而道:“听人说,你朝皇上递了折子,请旨修建西南河道?”
誉王浑身一僵,无奈地点了点头:“西南河道大半拢在我封地内,有了皇上的旨意,我也好将这事办妥。”
贤太妃轻笑一声:“誉王殿下倒是好胃口,一入手便想着拿下户部工部两处了。”
誉王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太妃多虑了,不过是为了皇上办事。”
“得了,你也不必和我来这套虚头巴脑的。此事合情合理,皇上定然不会拦着你。如今你已是有了封地的王爷,想做什么自然方便得很。你七弟年岁尚小指望不上,我也只能仰仗着你。”贤太妃垂眸瞧着自己染了花汁的甲面,轻声道:“河道修建耗资巨大,又与两部人多方接触。要做什么,便放手去做。能帮的上的,我也自然会助你。”
誉王闻言笑开,恭恭敬敬地拜下:“那……儿臣便多谢太妃了。”
瞧着誉王匆匆离去,贤太妃扬了扬唇角,眼中一片冰寒讥讽。
☆、107|Chapter105
下人送上誉王和贤太妃的话时,逸筠正和萧迟聊着这次重建河道的事情。两人瞧了一眼纸上的话,顿时齐齐笑了。
逸筠撑着脑袋笑个不停,边笑边问:“你说,这都是一个人的儿子,怎么这脑子就差这么多?你二哥是不是小时候让门夹了脑袋,才蠢成这副德行?”
萧迟淡定地喝了口酒,答道:“反正被夹了脑子的不是我,关我什么事?”
萧迟内心想:谁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脑残,反正又不是真是我兄弟。哪怕就真是,蠢成这样我也不乐意承认。
逸筠乐不可支地点头:“也是,和你的确不大一样。不过你当着司然的面,可是没比他好多少。”
萧迟一挑眉,还嘴回去:“别光说我,你在段二公子面前也没见着机灵到哪去。”
两人斗嘴斗得开心,一旁的下属一脑袋茫然:“王爷……这……”
逸筠笑着摆摆手:“让人盯着就是了,他们乐意做什么就做。我倒想看看,他们能做到哪一步。”
下属得令退下,萧迟托着腮看逸筠:“就这么放任不管?”
逸筠啪地打开扇子扇了扇,嗤笑:“人言道坐山观虎斗,何况我们看的是两只笨熊。不用你我出手,他们自然就能把自己玩进去。”
萧迟笑着摇了摇头,没再接话。逸筠一思索,道:“贤太妃看来是要舍了誉王这条道投石问路了,下一步,估摸着就要打国师的主意。你提点着点司然,莫要让他着了道。”
萧迟撇撇嘴:“她还不敢动司然,最多不过是想着法子拉拢。照然……司然的脾气,怕是不会给她脸。”
逸筠咂舌:“不是我说,你家国师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硬。看着小小年纪眉清目秀的,怎么就是个顽固不化的性子呢?”
萧迟得瑟地一挑眉:“我家司然那是立场坚定。”
话说两头,司然近日来颇为忙碌,一时之间别说与萧迟见面,就是平日里自己休息的时间都少了不少。好不容易得了一日空闲,司然还没来得及做自己的打算,兮颜殿的下人先上了门。
“国师大人,贤太妃命小的来传个话,近日里殿中总有些鬼祟莫名,搅得太妃娘娘心神不宁。若是国师有空,劳烦国师随小的走一趟,替太妃娘娘卜算一番。”
司然敛眉沉吟了一下,心底十分不想过去。
国师一脉不是空口白牙的江湖骗子,卜算预测驱灵辟邪的本事自然是有的。但是后宫之中,这种事一般都是宫妃们的把戏,国师一脉素来不喜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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