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去又上来了一趟,郑嘉言大步走了进去。
这边谭杰敲了敲大门。
尚哲邋里邋遢地给他开门,头发翘得乱七八糟,衣领上还沾着黑色的饼干屑:“哎?你都来啦?我刚看到你信息,正准备回呢。”
谭杰皱眉:“看看你这样……”
尚哲翻个白眼:“就你在家里还穿西装打领带的,神经病!”把人领进来随口问道,“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跟恰恰一起吃吧。”
谭杰换了鞋:“在吃什么?”
“牛奶泡奥利奥。”
“……”
“舅爷爷……”恰恰也是跟他爸爸一样邋里邋遢的坐在那儿,嘴巴边上一圈奶沫,小爪子抓着半块奥利奥,很大方地递到谭杰嘴边,“吃早饭啊?”
谭杰看着着那块给咬得参差不齐还沾着口水的饼干,慈爱地说:“舅爷爷吃过早饭了,恰恰自己吃吧。”
恰恰见他不吃,把饼干放在牛奶里沾了沾,又拿出来递到他嘴边:“泡泡,好吃啊!”
牛奶顺着白嫩的小爪子滴下来,泡软烂的饼干耷拉着要掉不掉——来自外甥孙的好意——这是理智与情感的较量,有洁癖的谭大律师濒临崩溃。
好在尚哲及时解了围:“好了恰恰,舅爷爷吃不下了,你自己吃。之前怎么说的?不准把食物吃得到处都是,你看看你的脸,吃个饼干都吃成小花猫了……”
“哦。”恰恰听话地收回来自己吃了,边吃边泡还挺像模像样,吃完还知道抽一张纸擦擦自己脸上的奶渍和饼干渣,不过他那种擦法是越糊越开。
尚哲趁机给他拍了张照片,让他自己看:“看看这是不是小花猫?”
恰恰凑上去瞅瞅,咯咯咯地笑起来:“不是小猫猫,是恰恰啊……”
“是恰恰吗?我怎么认不出来?”
“哈哈哈,爸爸,是恰恰啊……”恰恰把面纸塞给他爸爸,觍着大胖脸挨过去,“爸爸擦擦,擦擦就是恰恰了……”
父子俩嬉闹着,谭杰挽起袖口,以强迫症的名义帮他们收拾桌子。
他环视四周,发现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整洁的屋子,至少完全不符合他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地上散落着玩具,桌上还堆着超市的购物袋,水池里还有没来得及洗的碗……
但是,这是一个很温馨平和的地方,刚进来这么一会儿,就连他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原本觉得非常要紧非常严肃的事情,居然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也难怪了。
他想,难怪那个人会说这是“我们家”。
尚哲给恰恰挑了几个玩具,让他自己玩,这才腾出空来问:“找我啥事?”
谭杰松了松领带,道:“我现在所在的那家公司你知道的吧?纳吉斯。”
“知道啊,于家的嘛。”之前在于家千金的生日宴跟那群人打过照面,之后又在郑嘉言办慈善基金会的时候碰到过,于家千金的小白脸男朋友还跟尚哲有点过节,总之他对他们还是很有印象的,“怎么了?”
“纳吉斯要对付驰泽了。”谭杰语气凝重,“这次于家下了狠手,驰泽早前投资的那个大型商圈,很可能遭遇资金链断裂……”
“所以你是来告密的?”尚哲啧啧道,“谭大律师你的职业道德呢?”
“我不是来告密,这事估计郑嘉言很快也能得到消息,我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省得你还以为自己靠着棵大树,回头树被雷劈了都不知道。”
“你不会是来劝我跟他分手的吧?”尚哲总算回过味来了。
谭杰看着他。
尚哲无奈地说:“你不会还以为他是在包养我吧……”
“我不管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在我看来,你们的任何关系都是很不稳定很有风险的。你跟他都不是想低调就能低调的人,商场也好,娱乐圈也好,哪个不是一潭浑水?我还是希望你谨慎考虑。”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跟他在一起挺好的。”尚哲知道谭杰这是关心他,但是这种关心让他很为难,他烦躁道,“我就想好好谈个恋爱而已,怎么说得跟炒股一样了,还入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累不累啊。”
“那恰恰呢?你跟他在一起,考虑过恰恰的感受吗?”
“这个么……”尚哲面露尴尬,“关于这个问题吧,有件事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嗯……怎么说呢,可能有点不可思议哈……”
“什么事?”
“就是……”
大门传来密码解锁的声音。
郑嘉言去而复返,此时距他离开只隔了一个小时。
尚哲和谭杰都看着他。
即使皮厚如他也难免有点撑不住,勉强找了个理由道:“我有东西忘拿了。”
“什么东西忘了?”尚哲体贴地问。
“……”郑嘉言顿了顿,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算了,都十点了,我不去公司了。谭律师也在啊,今天中午吃什么?”
谭杰:“……”
尚哲被他这副做派噎了半天,揣测道:“你这算是在……突击查岗?”
郑嘉言:“……”
尚哲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心中只有一句话:
这个总裁,他好怂。
第51章 脱身
午饭就简单在家里吃了一顿。
辣椒洋葱炒腰花、香菇青菜、卤牛肉和一锅清炖鸡汤,种类少但是分量足,家常菜的味道让人通体舒畅。
说实话,谭杰挺怀念尚哲的手艺,上次去美国,尚哲正被空难确认和过继恰恰的事情逼得焦头烂额,他帮着处理了一下相关手续,为了答谢他,尚哲亲手做了几顿饭。谈不上珍馐美味,但在那样糟糕的境遇中,谭杰感受到了这人积极勇敢的心态。
以前尚哲读大学时住在他那里,两人从来没在家做过一顿像样的饭,没想到几年过去,尚哲愣是被他姐调教成了多才多艺的男保姆,现在更是晋升成了合格的家庭煮夫。
谭杰等他摘下围裙坐到桌边,感叹道:“你以后要是当不了影帝,还可以去当厨师。”
尚哲粗暴地丢给他个鸡头。
谭杰夹起鸡头:“你就让长辈吃这个?”
尚哲想说“长你个鬼的辈”,考虑到恰恰在旁边,咽了回去:“爱吃不吃!”
谭杰笑了笑,也不知他手上筷子怎么搞的,竟把鸡头拆开,挑了里面的脑子吃了,整个过程十分优雅:“难得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尚哲翻了个白眼。
郑嘉言把他们俩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有了个结论:亲近有余,暧昧不足。要说谭杰对尚哲一点想法也没有,他不信,但是要说尚哲对谭杰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大概是出于某种自信,反正他觉得不像。
他初步判断谭杰没有威胁性,但这不表明他对谭杰的屡次挑衅毫不在乎。
所以他给尚哲递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尚哲接收到后愣了一下,随即殷勤地夹了一筷子炒腰花给他。
谭杰:“……”
郑嘉言没动。
尚哲见他不吃,补充道:“多补补。”
郑嘉言额角爆出一根青筋。
他是要他给他夹菜,目的是驳一下谭杰的面子,但桌上那么多菜为什么偏偏夹这个?还让他“多补补”,补什么?他的肾哪里对不起他了?
抬头看见尚哲似笑非笑的脸,郑嘉言确定他是故意的。那副蔫坏的小模样,让他直想掐着他脖子把他干翻在地。
谭杰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起郑嘉言在电梯口那句“昨晚尚哲太累了”,心里五味杂陈。
尚哲也是受够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轻咳一声道:“好了,要吃什么自己来啊,不要跟我装客气。”
于是气氛诡异地开始吃饭。
那片腰子郑嘉言还是没肯吃下去,趁着给恰恰布菜的机会,喂给了无辜的恰恰。
恰恰鬼精鬼精的,他认识辣椒,吃过辣椒的苦头。有次在他爷爷奶奶家吃饭,谭姨喂他吃了口炒青椒,估计是筋没抽干净,那青椒有些辣,可把恰恰吓坏了,哭着说自己嘴巴烧起来了,灌了好几口水才放心,自此他就对辣椒很警惕了。
尚哲做的炒腰花里放的是不辣的甜椒,但是恰恰吃一堑长一智,看到自己碗里有辣椒就不肯吃了,大胖脸扭了90度,躲得远远的:“不要吃!”
郑嘉言问:“为什么不吃?”
恰恰皱着小眉头:“辣!嘴巴会烧坏啊!”
尚哲见状哄道:“恰恰,这个辣椒不辣的,是甜的,腰花也不辣,你闻闻,很香啊。”
他故意夹了一筷子在恰恰面前晃了晃,爆炒的香味确实好闻,恰恰动动鼻子,吞了口口水,还是没敢吃:“辣的……”
郑嘉言无奈,把那口菜自己吃了,跟恰恰说:“不辣,不信你爸爸吃一口给你看看。”
尚哲很配合地吃了一口:“真的不辣,唔,好吃!”
恰恰看他们吃得香,咂了咂嘴巴,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了。
郑嘉言瞟了眼谭杰。
谭杰不想搭理他,但耐不住恰恰眼巴巴的样子,便也吃了一口,说:“一点也不辣,这个辣椒是甜的,腰花也很好吃,恰恰不相信舅爷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