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许意愣了一瞬,总觉得顾如昱此时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然而哪里奇怪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正要再细看,顾如昱手一扬,灯光熄灭,整个房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经由白天的反应,宋许意大抵明白了自己的性取向,想着旁边睡着一个大美人确实有些心绪浮动,便呼唤起了系统播放安眠曲,纵然地上睡着有些冷,但一日劳碌下来,又褪去了对顾如昱的担忧,宋许意很快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然而半夜的时候宋许意又一次做起了梦。
梦里有人咬牙切齿地在掐着自己的脸,宋许意甚至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正要挣扎的时候,又似乎坠入了温暖的云层之中,恍惚间有人在自己身边低低叹息:“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平素冰冷的语调里掺杂了几分明显的怅惘和无奈,宛若突然带上了温度。
宋许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睡在地上,她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但系统为了让她提起对反派的警惕,咬牙切齿地在她脑海里开口:“昨天反派轻薄你了!”
宋许意瞪大了眼,正要追问,便听到系统继续道:“半夜的时候反派把你抱到了床上,你们俩大被同眠睡了一夜,大概是做贼心虚,她早上又把你抱到了地上……”
宋许意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系统这么开口却是松了口气,忍不住便望了还在蒙着被子睡觉的顾如昱一眼。
——她从没想过顾如昱会这么关心自己。
顾如昱一心报仇,肯定是没有想别的,只是关心自己将自己当成了朋友,系统这么一说,却是将两人之间单纯的朋友关系变得有些古怪……
“别乱说。”宋许意从地上爬起来,收拾起了铺盖:“她应该只是把我当做了朋友,两个女孩子一起睡觉没什么特别的……”
系统‘呵呵’冷笑:“但她肯定不是那么想的!”
系统的本意是表达对顾如昱的鄙夷,宋许意听了却忍不住有些心虚:因为心思不单纯的那个好像是自己……
之前一天宋许意为了偷看话本子,不好意思地休眠了系统,想来系统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一切,所以才这般开口。
这般想着,宋许意一整天都有些心虚。
她白天的日程和前一日一样:帮着赵琴做饭料理家务,给顾如昱敷眼睛,陪着顾如昱散步,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并不适合晒太阳,宋许意也不敢再和昨日那样给顾如昱念话本子,便想了个主意:在四周摘了些野花野草和顾如昱一起编花环。
原本以为顾如昱伤了眼睛,花环编的不会太好,然而顾如昱手指纤长,编花环的动作无比灵活,比宋许意编得还要快,没一会一个漂亮的花环便在顾如昱手中成型……
花环成型的那一刹,顾如昱紧抿着的唇微微弯起,眼睛里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按住了宋许意的肩,小心地将花环戴在了宋许意的头上——
从宋许意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顾如昱精致漂亮的下颌线,顾如昱平素苍白的唇看起来红了一些,弯起了愉悦的弧度……
宋许意的一颗心在这一刹又不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忍不住别开了眼。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这一日宋许意又一次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唾弃了自己见色起意的习性,下定了决心尽量避开和顾如昱接触,防止自己见色起意对顾如昱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宋许意这晚上不敢再在地上打铺盖,等到顾如昱睡觉之后就出了房间,在客厅的凳子上睡了一夜——客厅接近男主郑涟的房间,郑涟看起来也有武艺,为了不惊动郑涟,想来顾如昱晚上不会来找自己……
宋许意将一切算得很好,却没想到这天晚上山林间下起了雨,原本夜间不高的温度又下降了一些。
宋许意裹着被子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睡着后又被雨声惊醒,宋许意之后半夜根本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煎熬地听着雨声,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房间,没一会就打起了喷嚏……
系统没想到宋许意会做出这番反应,不断地规劝宋许意回房睡觉,然而一旦宋许意下定了决心就很难再被撼动,坚持呆在客厅当中。
系统见状肠子都快毁青了:早知道就不该点名反派的动作,没想到没坑到那该死的反派,反倒是苦了许意!
接下来一天外头都在下雨,宋许意知道自己着了凉,一整天都有些精神不济,头脑发昏,这种情况下宋许意自然不会再起那些旖旎的心思,昏昏沉沉地照顾着顾如昱,而宋许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顾如昱那双失神的眼睛里似乎多了几分冰冷,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似乎在压抑着怒气。
是自己昨晚回避的态度让她心生芥蒂了吧?
宋许意心中叹息,又没办法跟顾如昱说明自己羞耻的心思,只能延续着避开顾如昱的计划,除了跟顾如昱敷药的时候,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和赵琴待在一起。
而赵琴望着外头的大雨,原本无忧无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
“这雨下得太大了!如若继续下去的话,那我放茶叶的仓库很可能会被水淹,只希望山神爷爷保佑,让这场雨尽快停止……”
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收成便是他们的一切。
而山神并没有听到赵琴的祷告,这场大雨一直绵延在晚上。
赵琴的房子只是普通的木屋,下雨天潮气极重,尤其是外间的客厅,雨下了一整天之后更显阴冷。
宋许意多带了一些衣物,喝了赵琴给的药,原本还是想半夜溜去客厅睡觉,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身后的顾如昱便突然出声——
“公主是嫌弃我么?”顾如昱的声音藏着几分明显的冷嘲:“怕沾了我这阉人的晦气,所以不肯跟我睡一个房间?”
“不是,”听出了顾如昱话语里的冷意,宋许意下意识一个瑟缩,不过又想起总归现在的顾如昱在装太监,宋许意硬着头皮,正想解释“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然而‘不是’二字刚出口,宋许意手臂一麻,手上带着的衣物被子便掉到了地上,紧接着身体忽然间便无法动弹……
熟悉的冷香逐渐靠近,顾如昱慢条斯理地抱起了宋许意放到床上,放柔了嗓音:“既然公主不嫌弃奴才,那奴才便斗胆僭越了——”
宋许意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围都是顾如昱身上熟悉的气息,宋许意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蒸笼里炙烤的虾米,热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怎么也无法睡着……
而似乎感知到了宋许意的情绪,黑暗中顾如昱翻了个身,转身面向了宋许意,没受伤的那只手生疏地绕过宋许意的肩膀,在宋许意背上安抚一般轻拍了起来……
宋许意原本想要再坚持一会,然后告诉顾如昱自己睡不着的想要继续打地铺的,然而不知何时宋许意便在顾如昱笨拙的安抚下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宋许意是被赵琴的敲门声唤醒的。
赵琴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着急:“宋姑娘,你能帮我去库房搬一下茶叶吗?库房门口已经积了不少水,很快就会淹没茶缸……”
宋许意的睡意瞬间消失殆尽,也顾不得害羞自己手脚并用缠在顾如昱身上睡觉的睡姿,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赵琴和郑涟都是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客厅里已经放了好几缸茶叶,被赵琴收留了这么久,如今赵琴有难宋许意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纵然还是有些头重脚轻,宋许意还是加入了搬运茶缸的行列……
顾如昱如今看不见,原本没人想要让顾如昱帮忙,然而顾如昱站在客厅里接过大家搬回来的茶缸码起,竟也毫不出错。
这般能力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歌姬能有的,郑涟看着顾如昱的模样,眼眸中又多了几分深意,脑海里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三人飞快地搬运着茶缸,冰冷的雨水不断流下,宋许意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手脚都快失去了知觉,而天不遂人意,雨似乎还在越下越大,山坡的泥水不断滑落,一不小心便会一个趔趄。
“许意,快往后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海里的系统忽然大吼出声!
宋许意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拉住了一旁赵琴的胳膊,也顾不得茶缸,飞快地后退了几步,而紧接着,汹涌的泥石流呼啸而下,浩大的声势似乎让天地都为之震颤……
泥石流在面前涌下,宋许意和赵琴身上都溅了一身的泥水,两人看起来如若泥人一般。
宋许意惊魂未定地看了赵琴一眼,额上渗出了一头冷汗——如若慢了一步,两人便会淹没于冰冷的山洪之中!
一旁的赵琴神情也有些充楞,回过神之后,眼神焦虑地望向了一旁仓库,此时仓库已经被泥水冲垮,剩下的茶缸全部被埋在了泥水之下。
原本今年茶叶丰收,赵琴还想着多攒点银子讨好那个捡来的俊公子,却没想到不仅没有攒到钱财,更连库房都损失殆尽……
想起那俊公子冷冰冰的面容,赵琴一瞬间只觉欲哭无泪。
然而下一刹,那个淋成了落汤鸡的俊公子便出现在了赵琴面前——
俊公子一向是从容不迫的,即便是当时赵琴刚捡到他的时候他也很快便接受了失忆的现实,从来没有失去镇定的时候,赵琴从未想过他会露出这般焦急无措的模样,看到被泥水淋成了泥人的赵琴,俊公子明显松了口气,平素冷漠的脸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