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乌国之后大概还需三天抵达皇宫,送嫁的队伍经过某个驿站,宋许意洗漱完后正要就寝,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嚣。
一个模样看起来趾高气扬的贵女带着一票仆从闯了进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宋许意:“你别以为你是丽水国公主就可以强占太子,你一个战败国公主,哪来的脸敢要挟太子?”
宋许意微瞪大眼,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在讲什么东西,而那个贵女看到宋许意的模样,一时间更气了:“你装!谁不知道你修书给太子说要太子答应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人才愿意和亲?也是太子仁德,不想继续战乱,让百姓生灵涂炭,居然真的答应了你这无理的要求!”
“我?”宋许意这下子是真的疑惑了,这时候系统似乎说了声什么,但因为女子吵闹的声音太大,宋许意也没听清,她无心参与女子间争风吃醋的争斗,而且这贵女看起来也像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居然说聂千语仁德,便转身让侍从们送客,孰料那贵女见状一下子便更生气了!
贵女气冲冲地到了宋许意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冷笑出声:“出嫁前声名狼藉,和失踪的旧太子不清不楚,本人也生得不算绝美,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颜面居然敢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我给的!”
孰料贵女的身后却传来一道声线:“是我心悦大公主良久,所以才愿意答应此生只娶公主一人。”
宋许意愣在了原地。
站在门口的聂千语似乎瘦了一些,便显得她的五官更加清绝,一双眼黑白分明,闪烁着宋许意看不懂的情绪。
对上聂千语的视线,宋许意忽然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些紧张。
而被心上人当面打脸,那个贵女再也绷不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侍奉的人体贴地退下,给两人带上了门。
一时间,整个房间无比寂静。
宋许意僵坐在椅子上,心跳一点点逐渐加快,宛若等待审判的囚徒。反管聂千语却显得十分自然,她有条不紊地卸掉了伪装,慢悠悠地露出了女子形态,洗漱完毕之后,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宋许意——
“许意妹妹,你怎么这么狠心?”聂千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我都想起来了。”
宋许意想过聂千语的很多种反应,她想过聂千语会责骂自己会惩罚自己甚至羞辱自己,却没想到聂千语会向自己撒娇诉说委屈……
然而聂千语这样的表现却恰恰戳中了宋许意的脉门,宋许意原本就因为那半个多月的“作”对聂千语心怀愧疚,见到聂千语这个模样,宋许意的良心狠狠颤动了一下,忽然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再来面对聂千语。
“许意妹妹,我知道你心系天下,嫁给我是委屈了你,”聂千语声音状似平静,里头却含着明显的颤音:“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帮你的,我只要在你心里占据一个小小的位置……”
她不会哭了吧?
宋许意震惊于聂千语这番卑微至极的话,她忍不住想起再见聂千语时那个清冷孤高、万人之上的小太子,自己何德何能让她露出这番模样?
心中的愧疚一时间抵达了巅峰,宋许意忍不住抬头悄悄瞥了聂千语一眼:聂千语眼睛里有着明显的水泽,眼尾的那一颗红痣衬托得她的神情愈发凄楚。
一颗心瞬间瘫软了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某些心思也不由得向着聂千语剖析了出来:“我不喜欢和其余女子们争斗。”
“不会有其他女子。”聂千语回答得斩钉截铁,又似是害羞一般垂下了头:“刚刚那风声便是我放出去的,我只中意你,许意……”
看着聂千语这个模样,宋许意的脸莫名地也有些热,又抿唇补了一句:“我不想困在宫廷里,每日只围绕着你一个人生活。”
话音刚落,宋许意明显感觉到聂千语沉默了一瞬。
聂千语的眼神在这一刹那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如若说之前的聂千语伪装成了无害的羔羊,那这一刻的聂千语暴露了豺狼的本性,她眼神幽暗地望着宋许意,凑近了宋许意的脸颊,声音低哑——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一些,这是我设想中最美好的生活。”聂千语轻轻地叹了口气,伴随着宋许意脑海里系统的冷笑声,垂头吻上了宋许意的唇,语调似是撒娇,却显得极其理直气壮:“你要先哄哄我,许意。”
*
宋许意原本觉得聂千语话里的‘哄’就是跟以往那样送衣服送食物什么的,直到一路上被聂千语赖在马车里,吻得嘴巴肿了只能带着幕篱下车,宋许意才大抵明白这“哄”的意思。
她心中有时候会涌起一些恐慌,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进展得太快,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个地步,但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潜意识的理所应当,似乎一切都理应如此。而且聂千语这张脸实在是太戳她的审美点,一旦聂千语皱皱眉头撒撒娇,宋许意根本无法拒绝聂千语的靠近。
很快,大婚那一日就到了。
那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热闹的一场婚礼,意味着两个国家合为一体,也开启了乌国之后百年的盛世。
宋许意刚开始的时候对于这场婚礼并没有什么代入感,然而牵着聂千语的手进入礼堂的时候,却能感觉到聂千语的手在微微颤抖。
宋许意忽然间便也生出了一些紧张,这种紧张在入洞房之后抵达了巅峰:今晚,会发生那些事情吗?
宋许意坐在床沿,忍不住就想:聂千语她究竟会不会那个?毕竟这个时代比较含蓄,聂千语她接受的又是男子的教育……
但第一次要宋许意主动的话宋许意觉得自己肯定是主动不起来的——
这般想着,宋许意无形中松了口气,觉得今晚估计是不会发生那些料想之中的事情了。
然而没多久聂千语就进来了。
宋许意看着盖头上方朝着自己笑得无比好看的聂千语,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脸。
揭盖头、结发、吃饺子,一系列流程走过去之后,两人喝了交杯酒。
聂千语本来是想要将酒换成清水的,但宋许意看着聂千语一整天都无比高兴的模样,不忍让婚礼带上瑕疵,还是喝了一小口酒……
之后两人卸了妆,合上了帐子,聂千语也恢复了女子形容。
在宋许意的记忆之中,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极为规矩,聂千语甚至还有一点生气,在旁边眼泪涟涟:“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圆.房,所以才喝酒?”
然而嘴里说着气话,聂千语却还是关心着宋许意,似乎是担忧宋许意酒醉口渴,聂千语打算起床给宋许意倒水,然而按照皇宫的规矩,新婚之后妃子必须睡在外,聂千语起身的时候得从宋许意身上过去……
此时红烛灼灼,聂千语身上的香味熏得人愈发沉醉,朦胧处看美人,越看越美,尤其是泪水涟涟的美人,而大概是忙着换衣服,聂千语衣裳的带子系的松松垮垮,露出纤细美好的锁骨和莹润如玉的肌肤,当聂千语从宋许意身上越过的时候,宋许意的脑子越来越晕,只觉心中忽然冒起了一团火,忍不住就搂住了聂千语纤细柔软的腰肢往下一按,然后亲了上去……
之后的事情就不受宋许意控制了。
宋许意只记得聂千语愈发黯沉的眼眸,摇晃的红烛,还有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哭求……
宋许意第二天搂着酸疼的腰起床,几乎没脸看聂千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聂千语岂止是会,她简直是太会了!宋许意最后甚至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
宋许意却不知道,在她昏过去之后,聂千语望着她的睡颜良久,最后搂紧了宋许意,眼眸中的黑沉沉的占有欲逐渐消退,忽地笑出了声——
“你哄好我了!”她轻声开口,将床头暗格里的一串钥匙丢进了火盆。
在床底下有一个密道,火盆里的钥匙是开启密道的唯一方法。
宋许意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住的房间底下,聂千语亲自设计了一个密室,那是聂千语原本打算为爱逃跑的妻子打造的、最华美的囚笼。
然而鸟儿告诉了聂千语:许意对外公说她喜欢自己,愿意嫁给自己。
只要许意不再想着离开自己,聂千语会竭尽所能让她高兴——毕竟自己喜欢的,是那个眼里有光,温暖善良的许意。
于是,聂千语试了最后一次。
她成功了,纵然还是用了一些卑鄙的方式,但是许意总算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自己。
为什么拼了命想要成为两国之主?
这一刹,聂千语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那是很久以前便生出来的妄念:只有成了两国之主,她才能拥有足够的能力,有足够的筹码将天上的明月揽入自己的怀中!
*
没多久,乌国老皇帝暴毙,聂千语继位。
因为两国刚刚统一不久,为防出现乱子,聂千语仍旧以男装身份示人,而她更是纵容着宋许意出入朝堂,改革民生吏治,允许平民参加科举,每个镇子设立私塾……
刚开始的时候大臣对此颇有意见,直言‘牝鸡司晨’,甚至有言官破口大骂聂千语“昏君”并撞了宫柱……但聂千语扛下了一切压力,支持着宋许意的一切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