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 (三山无月)

　　“是吗？”尹琛闻言挑眉，“说话算话？”
　　“当然，你要是还有要买的赶紧挑。别耽误太久就行，我怕等下路上堵车。”
　　尹琛想了想，到底还是说：“算了，我也没什么要买的了。”然后接过推车推到收银台结账。
　　“你确定？就两包薯片？”Alden玩笑般地感叹道，“那我可是赚了。”
　　“嗯。没错。”尹琛帮忙装包，指着袋子中的龙虾说，“所以说，你等下得好好表现。如果做得不好吃，就得连本带利的还我。”
　　“没问题。”Alden笑得眯起了眼，伸出手在尹琛眼前晃晃，“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了。要知道，我这双手不仅拉得起驾驶盘，还能做得一手好菜。”
　　“得瑟！”尹琛笑着推开Alden的手，和他一起提着东西上了车。
　　尹琛不得不承认，Alden确实没说大话。他刀工娴熟非常、起火翻炒更是一气呵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看得尹琛食指大动，对于成品万分期待。
　　芝士焗龙虾，清炒芥蓝、凯撒沙拉……尹琛挨个尝了一口，不由得满足地舔嘴，真是色香味俱全。
　　“好吃吗？”Alden问。
　　尹琛原本打算挑点毛病挤兑下Alden，没想到如今竟无从下手，只能啜着筷子老实地说好吃。
　　Alden闻言笑得温柔，帮尹琛斟上了红酒。
　　两人碰杯，各饮一口。
　　酒在口腔里漫开，味道甚是淳厚，尹琛咂咂舌回味了一下，回甘沿着舌苔涌了上来。
　　“这酒是……？”尹琛问。
　　“那个售货员推荐的Bandol Rose，确实很不错。”Alden夹了一块龙虾肉到尹琛盘子里，“和龙虾一起吃试试。”
　　尹琛闻言试了试，酒的回甘混合着虾肉的鲜糯，确实滋味独道。
　　两人饮酒畅谈，很快就吃光了所有菜。尹琛不好意思吃白食，就到厨房帮Alden刷碗。
　　收拾得当后，尹琛才想到冰桶里的香槟，有点惋惜地说：“光顾着吃饭了，把它给忘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说道，“倒是可以留着明天给孩子们喝。”
　　Alden走过来拿出了香槟，说，“他们的我已经准备了好了，这是你的。”他拿冰凉的瓶身去碰尹琛的脖子，“冰都冰好了，喝不喝？”
　　尹琛防备不及被冰了个正着，赶忙缩着脖子向一旁躲开。他本身也馋，又架不住Alden的酒瓶攻击，立刻投降道：“喝！喝！”
　　Alden得逞地笑了，变戏法般掏出两个高脚杯，“走，看夜景去。”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尹琛和Alden坐在窗前，谁也没有说话，一人手持一只高脚杯，静静地啜饮。尹琛的双眼始终凝结在这美妙的夜景上，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窗外色彩斑斓的光影交错着，映在酒杯上，映在他的眼睛里。
　　他身边的男人则静静地看着他。
　　窗外朦胧的光勾勒着尹琛年轻俊朗的五官曲线。Alden被这线条所吸引，视线情不自禁地顺着对方挺立的鼻梁一路滑下，微翘的鼻尖、被酒润湿的唇线，一直到吞咽时颤动的喉结……
　　Alden停下了，错开了视线，他掩饰般地喝了一口酒，又拿起酒瓶为尹琛添上。
　　尹琛见状笑了笑，放低了酒杯，以方便Alden的动作。
　　酒过三巡，尹琛的脸上已经微微染了红色，不过眼神还十分清明。酒倒好后，他又伸出手来和Alden碰杯。
　　Alden知道他喝酒容易上脸，精神倒是清醒，便没有拒绝。两人在无言中轻轻碰杯，清脆的撞击声在房间回荡。
　　“回国的时间定了么？”Alden看着眼前半酣的人，打破了安静。
　　尹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鬼使神差地收回了与Alden交汇的视线，“时间还没定……不过，应该就是这周吧。”
　　“这是好事啊，怎么看你不太高兴。”Alden调笑道。
　　尹琛一怔，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错，自己的确非常期待回国，但是回国的安排下来时，自己心里除了复飞的释然，竟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尹琛本以为自己会立刻订好机票回国，但选择航班的时候，竟迟迟无法决定。
　　感到了Alden探寻的视线，尹琛掩饰般地笑了笑，说道：“毕竟呆了一个多月，临走了就有点舍不得了。”
　　“舍不得什么？”
　　“呃……”尹琛没料到对方还会追问，一时无措，不过很快便笑道，“珀斯环境这么好，空气也干净……每天一出门就能看到大海，迎着海风开车实在太舒服了。当然舍不得。”
　　“还有呢？”
　　“还有……还有飞院啊，毕竟在这里学飞。我都快把这里当做第二故乡了。”尹琛说完，喝了一口酒。
　　“没了？”Alden挑眉。
　　尹琛怎么会听不出Alden的话外之音，但和对方视线相交的时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总觉得自从知道Alden的性向，自己和他对视时心跳就会加速。
　　大概是还没适应吧。尹琛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在珀斯这一个多月，咱俩关系最铁。无论是在工作时还是平时的相处中，我都把你当成最好的伙伴。虽然咱们的爱好并不是完全相同，但我发现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Alden看着尹琛，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话开了头，就有些收不住了。尹琛看到对方的表情，倒像是被鼓励了一般，继续说：“我不是和你客套，而是实话实说。回国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还真是有些不舍。”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好在澳洲和中国没什么时差，虽然远，但也可以常联系。”
　　“改明儿你来北京，如果我在，一定好好招待你。好哥们儿无国界！”尹琛放下酒杯，拍了拍Alden肩膀。本以为Alden会因为自己的肺腑之言而感动，但Alden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尴尬的沉默过后，Alden忽然伸出手把尹琛拉到自己对面坐下，问道：“如果我不想你走呢？”
　　“什么？”尹琛愣住了。
　　Alden握住了尹琛的肩膀，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说，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对方深情的语气冲击着尹琛的神经，他不敢揣度对方话里的深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掩饰着自己眼中的局促。
　　“和我在一起吧。”
　　“你……”尹琛不可置信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希望能看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可是Alden的神色坚定非常，眼中透着隐隐的期待。
　　尹琛脑子里轰的一声，只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心脏跳的飞快，像是随时可能破腔而出。面对着对方灼热的视线，他忽然有些坚持不住，首先移开了双眼。他知道，此时此刻，Alden帅气的脸仅与自己咫尺相隔，彼此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在静默中被放大。
　　但是尹琛毕竟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他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努力扯动了嘴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想上我？”
　　Alden似乎被尹琛所用的动词震了一下，皱皱眉，“我是认真的。”
　　“炮友？”
　　这个词Alden不太懂，他便让尹琛解释。
　　“Friend with benefit.”
　　在国内，尹琛有几个朋友是Gay，在他看来，同性恋之间的关系不外乎如此，互相满足罢了。
　　“不是。”对于尹琛的误解，Alden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他说：“我是真的想和你交往，你要相信我。”
　　“像和Ivan那样？”尹琛笑问。
　　Alden没想到尹琛会提到Ivan，慌忙想要解释，却被尹琛打断。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那种感情。”尹琛起了身，将酒杯放到Alden面前，“无论异性恋还是同性恋。我只喜欢各取所需，不喜欢认真。”他行至门口，又回过头看了看窗边的男人，轻声说，“你今天对我说的话，我已经都忘了。晚安。”
　　从Alden的房间离开后，尹琛回到了隔壁的小卧室，在合上门的瞬间，他却有些失神。
　　尹琛斜靠在门板上，闭上了双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刚才离开Alden房间时，他的样子。
　　双手逐渐攥握成拳。
　　这时，隔壁的房间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应该是Alden出来了。尹琛睁开了眼，紧接着便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最终停到了自己门口。
　　尹琛赶忙挺起了身体，等着门外的人说话，但Alden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
　　隔壁房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手机铃声，门外的人迟疑了一下，脚步声再次出现，由近到远，直至消失。
　　尹琛叹了口气，整理好思绪，他希望明天一早起来，他和Alden能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变成朋友的关系。
　　自己迟早要走，而除了友情，又有什么感情能战胜距离？
　　尹琛这样想着，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打开了电脑，登陆安航官网订下了回国的机票。
　　Alden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了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通了。
　　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Alden的表情有一丝不悦。
　　“我一定要去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