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众人皆是一愣,“但这周刊上面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你们丢了个球包进去。”
“嗯,”白竹点头,“那个球包里面,就是泡完茶后剩下的茶叶渣。”
这下大家才恍然大悟,当初白竹和涂恺之在研究的时候,发现除了第一次试验,之后加多少量的茶水都依然无法超越紧紧一勺的量,然而菜是吃出了香味,也没有传统的醋溜土豆丝那么刺鼻,但龙井的味道被辣椒的味道盖过,这下醋的味道压下去了,辣椒的味道又上来了。
事后经过他们多次尝试,最终才试出这么个办法来——将泡过茶的茶叶装进一个小球包中,放到菜中一起抛炒。被泡开的茶叶还带着浓浓的茶香,但用球包隔开,没有直接碰触到土豆丝,避免茶叶的涩味带进土豆丝中,如此一来,辣椒、醋和龙井三者混为一体,味道丰富,让人一口吃出三种不同的香味来。
“你和涂家那小子还真是了不得!”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的食客都纷纷附和起来,白竹挠了挠头,笑嘻嘻地应下了这声称赞,高高兴兴地蹦跶回家,将餐馆的事情都交给他父母处理了。
涂恺之没有跟着他到前场悠转,比他更早一步到家,等白竹回到家里,就看到他拿着一本小本子看得很是认真,静悄悄地走到他身边,刚想吓他一跳,涂恺之就发现了他的身影,连忙把本子收起,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白竹皱眉看他放到桌面下的手,再抬眼看他,憋着话不说本就不是他的性格,没有多想,白竹直接就问:“那是什么?”
涂恺之脸上神情一变,没有逃过白竹的双眼,这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瞪着涂恺之的脸不放,一副势要把他藏起来的秘密逼问出来的表情。
涂恺之沉默了一阵,最终叹了口气,将藏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拿出,手中拿着的是一本有点泛黄的笔记本,看那起皱的纸张,似是已有些年头了。
白竹坐到他对面,眼睛盯着那本子,“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以前没见你拿过出来?”
涂恺之没多解释些什么,随便翻开了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有一头牛侧面图,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标出哪个位置用什么刀,以什么手法切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白竹眼睛瞠大,看涂恺之没阻拦他的意思,便拿过本子翻看了起来。
这本子里头记载了几十种家禽家畜的分析图,上面不仅列出每一只禽畜各个部位的细分内容,还根据每个部位提出不同的切肉手法,什么直刀、平刀、斜切等等,每一种方法旁边还注明了实际心得,堪称屠肉实用手册。
白竹震惊地翻看了好久,这本子里透露出的认真和细致,根本无法用苍白的语言描述,他又看了好一会儿,从稍显稚嫩的字迹中突然惊醒过来,发现这些竟都是出自涂恺之的手,并非什么家传的秘笈或是学院的什么复习资料,想到涂恺之自他十岁那年就没再切肉,白竹不禁心里巨震。
这可都是涂恺之十岁之前写下的实用心得啊!
他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默默抬头看对面坐着的那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似是无意中窥探了别人隐藏许久的秘密,让他脸上烧红,白竹这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轻率的举动,霎时之间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干什么呢?”涂恺之突然轻笑一声,伸手拿过本子,“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顿了顿,“不想被你看到,是怕你会乱想。”
他可以乱想什么?是乱想涂恺之其实很想做肉,只是碍于自己才不做吗?还是乱想他根本没放弃过做肉,仅仅是因为心中的一丝执念,才压抑了自己那么多年?这些根本都不是他的乱想,事实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他还能多想些什么东西!
白竹心头一瞬间满是心疼,多少年了啊,多少年来涂恺之只能对着这小小的本子寻回一丝激动,凭借着这些笔记回忆起切肉时开心的心情,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无力。
白竹闭了闭眼,语气带着认真,“做肉吧。”
涂恺之一怔,旋即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不是说过……”
“你根本就从来没放弃过!”白竹瞪眼看他,摆在桌面上的手此时紧握拳头,眼中的认真是从来没有过,“我根本就不介意,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涂恺之沉默了,白竹又道:“是,我知道你很想打败邹武,可是为什么非要用素菜,那只不过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也许你一开始是为了赎罪,但后来呢?后来难道不是想逃避?父亲的期望太大,邹家的能力越来越出众,自己曾放弃过一段时间做肉,怕再也做不回原来的水平,所以拿做素自欺欺人!”
白竹这番话狠狠地戳进了涂恺之心窝,一语道破了他极力想掩藏的心事。这些事情白竹很久以前就有想过,但之前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如今看到涂恺之的笔记本,看到他现在的脸色,白竹知道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两人沉默对峙,白竹这次丝毫不让,不想让他缩回到那个龟壳里。涂恺之在静默了许久之后,似是放弃了挣扎,他抹了把脸,叹了口气道:“我还是想用素菜打败邹武。”
“你!”白竹简直要翻桌了,但涂恺之后面的话成功安抚了他,“这次,我们改变一下策略吧。”
☆、入住
白竹愤怒的脸倏然一变,“改变策略?”
“对。”涂恺之颔首答道,脸上有点微不可察的尴尬,“这件事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想,只是没有机会实践而已。”
白竹脑袋快速转了一下,似乎摸到了点意思,又不太确定,只能静候涂恺之的下文。
“我们主菜依然是做素,但是烹饪上也许可以加点其他的东西辅助一下。”经由这次比赛的成功,更加印证了涂恺之的想法,让他有点跃跃欲试,“主料是素,但酱汁、配菜更甚者说辅料可以脱离素菜的范畴,然而做出来的菜仍然可称为素菜。”
涂恺之这么一说,白竹就懂了,就像是做卤汁豆腐干那样,卤汁是用鸡、排骨或猪肉的汤汁熬出的汤再加其他配料熬制而成,然而豆腐干作为主菜,这道菜在传统意义上划分仍然是素菜。
这种做法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意味,但不得不说确实是一种好方法,因为之前他们一直打着做素菜的旗号,因此对素菜也有详细研究过。
传统的素菜分三大流派,分别是宫廷素菜、寺院素菜和民间素菜,前两者是奉行完全不杀生的“全素派”,而民间素菜则是“以荤托素派”。
民间素菜不似前面两派那么讲究,大多是强调多吃蔬菜,崇尚朴素清淡的生活,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吃素”,因此民间素菜不忌“五荤”和蛋类,有时甚至还会用海产品和动物油脂、肉汤等配合一起煮。
涂恺之现在所说的这种做法,恰恰和民间素菜推崇的理念相符,白竹听完几乎是马上就赞同他的建议,他立即又问:“那你之前有想过要拿什么做主菜吗?”
涂恺之点了下头,“我的想法有几个,一个是豆腐,一个生蔬,还有一个是菌类。”
三样都是很常见的东西,但几乎囊括了绝大部分的素菜品种,对着这三个完全不同的类别,白竹脑袋都打结了,“你这不是等于没说么?”他气急败坏地翻了个白眼,“那这三种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好?”
这个问题涂恺之也为难了,他对蔬菜的了解不比肉类强,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也摸透了许多各个品种的菜类,但要让他说出哪一个胜算比较大,他还真是无法轻易下判断,不然也不会一同丢出三个答案来了。
“豆腐是传统素菜的重要食材,历史上有很多豆腐的成功例子,这个做起来也许会比较轻松,”他一项项解说,说给白竹听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理清思路。
“生蔬涵括的种类很多,可做的选择也多,不同搭配会有不同的效果,口感比起另外两种也许要丰富不止一倍,而食用菌食用价值很高,近年来很多人都在研究这方面的吃法,还没完全发展出一个对食用菌系统的烹饪方法,如果做食用菌的话,应该也会有很多新鲜的做法。”
涂恺之说了很多,白竹听得迷迷糊糊的,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听起来无论做哪个赢面好像都很大,他两眼一翻,无力地趴在桌面上,“大侠,你就定一个吧。”
涂恺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想了想,道:“豆腐比较老旧,菌类又太新,那就先做生蔬试一下吧。”
事情定下来了,白竹才总算精神起来,事不宜迟,他拍了拍涂恺之,将他重要的笔记本收起,拉着满脸迷糊的涂恺之出门上街去。
“去哪儿?”被拉着走了好一阵子,涂恺之这才反应过来,白竹在前头扭头瞥了他一眼说:“市场啊!”
“干什么去?”
白竹没好气,“生蔬的种类这么多,好歹要做个调查,研究研究要做哪一种吧?”
涂恺之这才恍然大悟,他笑了笑,拉住了白竹,“我不是说这问题我想了很久么?要做什么,心里面大概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