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非上前几步,伸手摸着对方身上的衣服,“这是……”
“是。”宁海腾点头,“我们相识二十周年,你为我做的礼服。”
那一身最后被齐非扯烂的礼服,现在正穿在宁海腾身上。
宁海腾拉过齐非的手,“对不起,我终于知道你花了多少心思在这身礼服上。”
礼服上绣有水晶亮片,那晚,齐非一个用力,亮片散落一地。
“亮片我都找回来了,但我没有你手巧,时间也不够,所以绣得很难看。”宁海腾不好意思地说。
确实难看,很多亮片都绣反了,有些绣得摇摇欲坠,简直惨不忍睹。
“你这个笨蛋。”齐非眼眶红了,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对不起,你要是嫌丑,我脱下来好不好?”宁海腾低头,抵着齐非的额头。
“你敢!不许脱!”齐非酸着鼻子瞪眼,“不许你说它丑……”
宁海腾笑了,抱紧齐非,“好,我不说,也不脱。”
两人拥抱着,静静站了一会儿。
“……你怎么忽然把花园布置成这样?”齐非疑惑。
宁海腾放开齐非,温柔认真地看他,“齐非,”
在这片午后阳光中,宁海腾慢慢跪下,单膝,“……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在齐非的惊愕中,他拿出准备好的小盒子,打开,递上,“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父亲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小盒子里的戒指款式朴素,唯祖母绿光泽如初,一如最开始见证上一代的深情。
愿爱意永不褪色,愿两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齐非盯着戒指出了神。
宁海腾看着他,小心翼翼,“……你愿意么?”
像打开了洪水闸口一样,齐非真真哭了出来,眼泪、哭声,止也止不住。
宁海腾赶紧站起来替他擦眼泪,“小兔子,不哭不哭……”
“……我愿意……”一边哭一边不忘说,“快给我戴上……”
宁海腾又疼惜又好笑,心里充满了幸福,“好好。”
齐非伸出手,宁海腾把戒指往无名指套上。毕竟是女式,戒指只套到齐非第二个指节便卡住。两人无言地看了一眼对方,却又都笑了。
“我让人改一下尺寸吧。”宁海腾环住齐非。
“……不用,我拿项链串上它就好了。”是宁妈妈的遗物,不能改,而且改了,意头就没了。
宁海腾吻上齐非手背,“好,都听你的。”
我把我的所有,连同生命,都于今天,献给你。
——
齐非与宁海腾手牵手回到齐家老宅。
佣人见是齐非,马上给他开门。
两人沿着林荫路,手越握越紧。
“这回我做了很任性的事呢,不知道太奶奶会不会怪我?”齐非知道太奶奶疼他,但这次出格了,老人家年事已高,他想来心里不安。
“不会的。”宁海腾微笑,“因为你往后会非常幸福,所以,老人家一定会谅解我们。”
齐非笑,“这是你说的哦,要给我好好记住。”
“是,宝贝。”
——
花园里百菊盛放,淡雅花香中有清冽之气。
真正秋爽。
“小少爷,老夫人在房间里等着您呢。”老太太贴身佣人微笑着出来迎接齐非,“宁先生,请您稍等片刻。”
“好。”宁海腾点头,目送齐非上楼梯。
老太太房里也放了素菊,洁净高雅。
“太奶奶。”闻见齐非声音,老太太从闭目养神中醒来。
老太太只招手,让他过来坐下。
“那天晚上……对不起,好好的生日会,却让你们收拾烂摊子。”
老太太没责怪他,只问,“这回是真的想好了要和他在一起?”
齐非肯定地点点头,“真的想好了。”
求证的道路漫漫长,所幸,他得到了答案。
唯有宁海腾,是他唯一的归宿。
老太太看着他,轻叹一口气,笑道,“那么,我祝福你。”
齐非自是高兴,但也疑惑,“您不怪我太任性?”
老太太让齐非往自己身边坐。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只要你觉得幸福,再多的任性,也是值得的。”
自己真是被疼爱着的。齐非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太奶奶。”
过去,老太太每一次都认真地问他“确定了么?”,而自己总是在给了答案后不久就反悔。平白让老人家担心一次又一次。
听完齐非这么说,老太太捏了捏他的脸,“傻孩子。”
“说句心里话,不担心是假的,但太奶奶相信你,一定能跟从自己的心意,无所畏惧。”
过往齐非说“确定”的那刻,无一不遵从了自己当时的心意。
决定分,决定合,随心而行,齐非的感情从来不受外界干扰,任凭真心疯长而不予控制。想哭时哭,想笑时笑,如此纵情,方有现在一颗真正包容的心。
老人家是真正懂他。
齐非无比感谢自己生长在这个家里,被爱保护,自由发展。从今往后,他将延续这种爱的方式,守护来之不易的感情。
“太奶奶,我还要告诉您,……我决定和宁海腾结婚了。”
——
宁海腾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后,齐非紧张地问,“太奶奶没有生你的气吧?”
宁海腾笑着摇摇头,“她只叮嘱我往后要好好待你。还有,我们的婚礼,要在鹿特丹的圣劳伦斯大教堂举行。”
齐非惊讶。圣劳伦斯大教堂是过去尼德兰皇族结婚的圣殿。
传统神圣,天神庇佑。
“我们的婚礼,理应隆重华丽。”宁海腾百分百同意这个要求。
齐非笑了,抱紧宁海腾。
——
自从生日会那晚,康子维便知有这一天的来临。
齐非会来找他,面对面摊牌。
“想喝什么?我买了新茶。”这天,齐非来到康子维家里。
康子维热络招呼他,“要是不想喝茶,我下去给你买点别的什么?”仿佛要尽量延长面对现实时刻的到来。
“不用了,谢谢。”齐非看着他,几次欲言,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康子维安静地看着他,贪婪地把他最后的一举一动刻进脑海里。
最后,齐非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我现在和宁海腾在一起,将来也会和他在一起。所以……对不起。”
康子维以为自己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对方的真话,然后微笑说一句,“没关系,我明白。”
但这个时刻真正到来时,自己受到的冲击,远远超过预计。
自己是爱着他的,从来都是。
但他确实是失去他了。若比真心,他和宁海腾是一样的。可齐非的心,一直都在宁海腾身上。
不是没有争取过。而是争取了,却无法成功。他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也因如此,最让人气馁。
这个时候,再多安慰的话语只显得矫情残忍。齐非选择沉默。
康子维勉强笑了笑,“祝你们幸福。”
是的,齐非的幸福是他唯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自己至少,没有成为他最终幸福的绊脚石。
“谢谢。”齐非真心道谢。
离开康子维的家,齐非回头看了看。
再见了,康子维。
第75章
“干杯!cheers!”
夜晚,宁海腾的别墅里,几位好友聚头晚餐,庆祝宁海腾与齐非即将步入婚姻殿堂。
“恭喜你们,最终走到一起。”骆梓辛微笑道贺。
“可不是,分分合合,终于有个结果啦!”安臣接着说。
“他们两个讲了我要讲的话,我什么都不说,干了这杯酒。”凌尚说完,一口气喝下杯里的红酒。
大家兴致高,全都喝完杯里的酒。
“谢谢你们哦~”齐非真诚看着几位好友,“有你们的祝福,我真的很高兴,真的。”说完,他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钻戒,与宁海腾相视一笑。
眼下全城热议宁齐这对富贵璧人。
正经报纸碍于两人的同性身份,只提及只言片语;但如雪片般的小报早就炸开了锅,加印彩色版面,大肆报道那晚轰动全城的二次求婚。
——
那晚,华灯初上。
宁海腾与齐非简装出门,开始他们复合后的第一次约会。
本城能容纳万人的大剧院刚刚落成,为彰显其国际化,第一批公映的影片均是陈年经典外国影片。
维斯康蒂的“豹”名列其中。
两人到达剧院时,片子已经开始。
黑暗里巨型屏幕充塞天地。
当年的沙质被保留下来,环回立体音响将没落亲王偕同美人共舞华尔兹的盛宴,渲染得柔曼迷人。
齐非已入戏,看得眼眸湿润。
接下来,便是终局亲王那段虔诚祷告。
东方曙色初露,亲王屈膝半跪在西西里的土地上,准备祷告——
一瞬,银屏上的影像骤然消失。整个大厅唯一的光亮没有了,一片漆黑。
周围的观众窸窸窣窣地站起来走动,不时听见喁喁私语声。
齐非下意识握住宁海腾的手,却感觉对方拉着他站起来。
又一瞬,万人大厅的灯光霎时“砰”一声磅礴亮起。
同时,欢呼声震耳欲聋。
光线刺眼,呼声轰鸣,等齐非缓过神来,却见宁海腾再次单膝跪在他面前,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完成亲王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