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曼低下了头,她爸谢国安年轻时当过兵,完全是过去的思想,知道那件事情后,气得差点要打死她,辛亏谢老太太在一旁劝住,她才趁机逃出来。从那以后十几年没有回过家,现在回来谢国安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上次见他花白着头发,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小远,过来让外婆看看。“老太太朝谢云远招手。
谢云远坐过去一点。
老太太端详着谢云远,夸赞道,“好相貌,这孩子不知道像谁了。”
谢家人的长相都比较偏向阴柔,而谢云远的五官则如同雕刻,有种逼人的霸气。唯独眼睛随了母亲,平时冷淡的忧郁,望着人的时候有些含情脉脉。但当他生气起来眼神变得犀利,让人不敢正视。
“小远今年几岁了?”
“22了。“谢云远回道。
“豪豪今年23,你比豪豪小一岁,我记得。”老太太口中的豪豪是谢家老三的儿子,谢豪。谢家老二小时候生病夭折了。所以谢家老三是谢千曼唯一的弟弟,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早就出嫁了。
谢千曼以前喜欢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心有所属。谢千曼也随了谢国安的倔强,一心等那个人,一直不结婚。等到谢家老三都结婚了,谢豪出生,谢千曼还是没有等到那人。她的肚子却突然大起来。未婚先孕,在当时无异于是一个炸弹。接下来就是谢家鸡飞狗跳一片混乱,谢千曼永远记得谢国安当时“伤风败俗,家门不辛”的八字评语,像一柄利剑插入她的心里。她跌跌撞撞离开谢家,逃到宁市。
那段黑暗的日子谢千曼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无依无靠,还大着肚子。她在菜场里卖过菜,卖过鱼,当过小摊贩,一切能挣钱的脏活累活她都做过。但还是挺过来了不是吗,谢云远已经长大成|人,她上夜班自学了会计,现在在一家不小的公司做财务。
下人端上来茶水,各色点心。有栗子糕,桂花糕,千层酥,桃片等样样精致。
“小曼吃块桂花糕,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家里的桂花糕,尝尝看还是不是原来的味。“老太太递了一块桂花糕给谢千曼。
“厨房的老张还在?“老张是谢家的糕点师傅,南方人,祖传的手艺,桂花糕做的最好。
“还在,多吃几块。“老太太慈爱地看着谢千曼,女儿的口味,她一直是记得的。
“好。”谢千曼把桂花糕放进嘴里。还是原来的味道,入口即化,桂花的清香和米的香味化在舌尖。谢千曼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桂花糕,吃多了长蛀牙,谢老太太不让吃,她半夜起来偷偷去厨房里吃。谢千曼吃着吃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她一向坚强,不在人前落泪,近来不知怎么了,总爱想起以前的事,她强忍着泪把一块桂花糕吃完。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姐回来了。”一个男人从外面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
来人是谢家老三,身后跟着他的儿子谢豪。谢豪一身名贵西装,梳着个大油头,可惜他虽然身量高,但骨架小,西装穿在身上,倒像是挂在衣架上。谢老三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点上一根烟,他的右手上戴一个硕大的金戒指,戒指中间嵌着一块紫黑色的玉。他轻蔑地扫了一眼谢云远。
语气不屑地说,“这就是那个小子吗,都这么大了。在哪里上学啊?”
谢家一家人,除了谢老太太,没有一个人对母子两人是友好的,这就是谢云远不愿来谢家的原因。谢老三的不屑与轻视,谢云远看在眼里,心里忍着怒气,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蓝荆大学。”
“哟,高才生呀。”谢老三放下二郎腿,伸手在烟灰盒里弹了弹烟灰,一只金表明晃晃地从他的衬衫袖口里滑出来。和这里的富丽堂皇的装修倒是很配,看起来像个暴发户。
“紫湖边那个蓝荆大学?”谢老太太问。
“嗯。”谢云远回答。
“那离这里挺近,怎么不常来坐坐,看看外婆。”
“课程忙,以后有时间了就来看您。”谢云远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从没想过要来。
谢豪这时凉凉地插了一句,“人家是名牌大学生,请都不来的人物,那里有时间见我们这些闲人。”
谢云远一听就有气,但他是忍惯了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发作。他甚至没有攒紧拳头,手依然垂在身侧,规规矩矩地坐着,一言不发,把谢豪的话当作空气。
谢豪在老爸的公司里说一句话有多少人要排队赶着拍马屁。那里受过被人忽视的待遇。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外面的种就是不一样,狗眼看人低。连话也不说,该不是哑了吧。”
谢云远眼皮一跳,眼睛里含燃烧着怒火,又被他的理智封冻住。眼神转为狠戾,像随时要择人而噬的毒蛇。
谢豪被谢云远冰冷的眼神扫到,生生打了个哆嗦,刚想再找话讽刺谢云远。就听谢千曼对老太太道,“妈,我先走了,来蓝城还有事要办。”
谢千曼看儿子被人欺辱,气上心头,但不好在老太太面前发作,让老太太为难。只好早点向老太太告别。
“怎么刚来就要走。吃了饭再走。”老太太好不容易见一次女儿,想和她多坐会儿。
谢千曼去意已决,站起来要走。
谢老三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从沙发上起来,假意挽留道,“大姐,今天刚从日本运来的牛肉,你怕是没吃过吧。现在不比以前,只要有钱什么也弄得到。这牛肉可是一年才产几百斤的顶级牛肉,你尝尝味道再走不迟。”
谢千曼冷冷地道,“谢了,我们其他的吃不起,牛肉还是吃过的。这种好牛肉,我们消受不起,还是你们吃吧。”说完就和谢云远一起离开。
走在路上母子二人都不说话。
外面依旧艳阳高照,谢云远周身的气场却冰冷的吓人。
“小远,妈妈……你受委屈了。”谢千曼欲言又止地道。
“没事,妈妈。我们回去吧。”
“你不要去看看女朋友吗?”
“不了。”谢云远搂住妈妈的肩膀,母子二人一起朝车站走去。
他的人生早就有了规划,哪里有女朋友的位置。
谢云远懂事早,小时候看到妈妈为家里辛苦受罪时,他就发誓长大后要让妈妈享福。现在他需要走到金字塔的顶端,让所有看不起他们的人闭上嘴巴,让所有对不起妈妈的人付出代价!
☆、仙人掌
“妈,我带一盆仙人掌去学校了。”
谢千曼在客厅里给谢云远收拾回校行李,闻言抬头道:“想带哪盆都行,但仙人掌不好带拿,你怎么带到车上去。”
“我找了个塑料桶,放进去,盖上盖子就行了。”谢云远在阳台上观察,挑哪盆带上好呢。
“送女朋友的?怎么不带盆花,送仙人掌怪扎人的。”谢千曼走过来,对谢云远说。
“妈,我都给说了,我没有女朋友。”谢云远很无奈,“仙人掌好养活,我就要它。”
“好好好。”谢千曼抿着嘴笑了,大老远的带一盆仙人掌回蓝城,还说没有女朋友。
谢千曼送谢云远到火车站。谢云远进去候车,看着妈妈单薄的身子,一步步远离车站,他突然就眼泪盈眶。想要出去追上她,再说几句话。他看了一眼桶里的仙人掌,即时忍住了。他必须去蓝城,去为自己的志向而奋斗。这是他自己的路,只有自己走下去。相信不远的将来他就可以把妈妈接到身边照顾了。
刚才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犹豫,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上了火车,谢云远已经开始规划这学期的目标。大四几乎没什么课,出去实习是一定要的。
谢云远回学校收拾好东西,就拎着仙人掌去找齐令。他可以想象的出齐令家里现在是一副什么光景。肯定像个猪窝,而齐令很可能就是第一次见时那幅胡子拉碴的模样。
用钥匙开了门,谢云远发现家里居然没有想象的脏乱,反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谢云远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他把仙人掌放在地上,去鞋柜里找拖鞋。居然没有看到那双hello kitty拖鞋,多拉爱梦也不在,奇了怪了。谢云远翻了几下,找到一双一次性拖鞋换上。
谢云远从玄关进来,听到客厅里有人在说话,齐令居然有朋友来了?真是稀奇,他在齐令家一学期从来没有见过齐令有朋友。
谢云远有些好奇地走到客厅,只见阳台的小沙发上有两个人。沙发上坐着少年,齐令躺在他的大|腿上看书。少年嬉笑着把一颗葡萄喂进齐令嘴里。沙发旁放着两双拖鞋,一双多拉爱梦,一双hello kitty.
“翎哥哥,好不好吃。”声音银铃一般。
谢云远注意到他叫齐令翎哥哥,而不是令哥哥。他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就闪现出纣王和妲己。
少年看到谢云远吃了一惊,银铃的笑声没有了,小鹿一样睁着眼睛,呆呆地看向谢云远。第一次看到谢云远的人,无论是谁都会为他逼人的容貌停留几秒钟。
那个少年只呆了一下,两条秀眉就竖了起来,语气里含|着明显的敌意“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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