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
在这灰扑扑的小镇城里,只有江依一个人活色生香。
在郁溪灰扑扑的青春里,只有江依一个人活色生香。
江依边脱衣服边问:“小孩儿,你确定这儿没人来吧?”
“确定。”郁溪捡了根树枝捏在手里,划着面前的鹅卵石,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曾经住在这小村里的人,老的老,死的死,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这小村几乎早已是废弃状态,哪儿还会有人来这条溪边。
“扑通”一声。
郁溪握着树枝的手指捏紧,心跟着跳了两跳。
是江依下水了。
接着,那阵廉价的浓郁的玫瑰洗发水味道飘来,混合着溪水和松针清新的味道,像一张网,困住了坐在石头上的郁溪。
江依在哗哗的水声中,又哼起了那首小调:“石板路上有两个月亮,一个喝醉,一个薄衣裳……”
“喂。”郁溪低低的开口:“你从哪里来的?”
江依嘴里的小调停了,但哗哗的水声没停,在清冷又灼热的月光下,像在往郁溪心上浇似的。江依笑道:“怎么,查户口啊?”
“不是。”郁溪说:“就是以前没在镇上见过你。”
“从很远地方来的。”江依笑了一声:“北方。”
郁溪猜也是。
她拿树枝漫无目的划着面前的鹅卵石,哗啦哗啦。
“小孩儿。”这次是江依先开口搭话:“你昨天来台球厅找我,是为昨晚我看到那事儿吧?”
说的是舅舅舅妈逼她退学嫁人的事。
郁溪想到江依昨天靠在门框上抽烟的背影。
郁溪说:“我还以为你会出手救我呢。”
那时江依的脚跟不着地,脚上的高跟鞋半吊着一勾一勾,随时都要脱下来往王姐脑袋上砸似的。
“也许我会啊。”江依大大的笑了一声:“不过谁想到你这个小孩儿,这么虎的。”
直接就把碗摔了。
郁溪跟着笑了一声:“嗯,我有我的办法。”
她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忍到自己十八岁成年了,就什么都不用再忍了。
快了。
又一阵哗哗的水声,应该是江依洗完头,在往身上抹沐浴露了。
柔软的腰,饱满的臀,纤长的腿。
郁溪拿树枝划着面前的鹅卵石:“听说这河里淹死过人。”
“小孩儿,想吓我?”江依笑:“你觉得我怕么?”
郁溪跟着笑。
江依说:“不如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没想到江依讲的鬼故事那么老套,一点不吓人,郁溪听的想笑,注意力全移到了江依的声音上。
江依的头发会撩人,腰肢会撩人,连声音都会撩人。
全部像春天里的柳枝,缠在人身上绕啊绕。
一阵更大的哗啦啦水声,应该是江依从溪水里出来了。
郁溪握着树枝的手指再一次捏紧。
要偷看。
不要偷看。
要不要偷看。
江依应该是在用毛巾擦头发吧,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嘴里还讲着无聊的鬼故事:“那女人把自己的头拿在手里,舌头吊得老长……”
江依应该发现不了的吧?郁溪把手里的树枝捏得更紧,脑子里还在犹豫不决,头却已经不由自主悄悄转过去。
那是一个月光下的背影。
大概是因为江依太白,在莹白的月光下,她身体的部分线条都和月光模糊成一片,看不真切,朦朦胧胧间反而越发撩人。江依微微侧身,就能看到她胸前饱满的起伏。
那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震撼人心的美。
只属于成熟女人,劈开了郁溪的懵懂岁月。
郁溪握着树枝的手又一次捏紧,一阵刺痛传来,郁溪回头,原来她刚好捏到树枝上一根小刺,刺破了她指尖,殷红一滴血涌出来。
她没勇气再回头了。
月光下江依光洁的背影不可逼视。
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江依在穿裙子了,接着,一阵浓郁的廉价的玫瑰香气越飘越近,一只湿漉漉的手,在郁溪头上轻按了一下。
“小孩儿,今晚谢谢你啦。”
“没什么。”郁溪故作无所谓的站起来。
江依笑了一声,抱着盆、拎着她的高跟鞋走在前面。
郁溪跟在后面,看着江依的背影。
“我以后还能去台球厅找你吗?”
“来做功课啊?”江依懒洋洋笑了一声,笑声像拂在郁溪身上的夜风:“行啊。”
郁溪把手藏在自己背后。
手指上涌出的小小血珠,凝结成壳,像是江依红润丰腴的唇。
郁溪不想抠掉,让那抹红,如影随形。
作者有话说:
备注:歌词出自《月儿几时圆》。
祝大家愚人节快乐,其实这是一篇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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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情书里写什么了?
从那以后,郁溪每天都去台球厅写功课。
江依大多数时候在忙,霸占着角落那张球桌,跟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打球。
郁溪也不叫她,就自顾自往那张没人的前台桌边一坐,不一会儿,江依就会一手拎着老式台灯一手甩着插头线走过来,往郁溪面前一摆,纤长手指在郁溪额头上用力一点。
“小心眼睛!”江依说。
大多数时候她们是不说话的。江依打球、抽烟、讲露骨不露骨的荤段子,郁溪算题、做阅读、对台球厅熟了以后也开始叽里咕噜背英文。
江依偶尔局休的时候,会拄着球杆冲她笑一下,烟夹在指间,斑驳红唇间吐出一缕薄烟。
郁溪假装没看见,背英文背的更大声。
唯一的交流,是有时候台球厅的小妹妹会叫:“那台灯哪儿去了?人家要补睫毛膏。”
如果有人想走到郁溪身边拿台灯,就会被江依笑着推搡开:“你那睫毛膏随便涂涂就行了,人家是学生,拿台灯挣前途的。”
一段时间过去,大家都知道了江依有这么一个小妹妹。
每次郁溪用一边肩膀挂着双肩包走进台球厅的时候,就会有不同的人叫:“江依,你的小妹妹来了。”
“我的小妹妹,你好呀。”江依夹着烟冲郁溪笑,一双桃花眼被熏的眯起来:“叫姐姐。”
郁溪开口:“江依。”
江依哼一声。
郁溪也问过江依:“你多大?”
江依说:“你猜。”
郁溪说:“二十二?”
江依看起来挺高兴的:“我有那么年轻吗?”
郁溪问:“你到底多大?”
江依含着烟,一手拎着球杆,另一手在郁溪头上揉了一把:“我已经老了。”
“老得我已经不想告诉你了。”
郁溪在想江依到底多大,难不成快三十?
岁月厚待美人,即便江依的生活看起来并不宽裕,几多磨砺下,时光也并没有在江依身上留下痕迹。
郁溪想,也许江依真的是妖精,从桃花树里走出来,不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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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江依走近的时候,没传来烟味,而传来一阵甜丝丝的味道,她的影子暂时遮过台灯灯光投射在郁溪的书本上,毛茸茸一片。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郁溪的书本上。
是一根棒棒糖。
郁溪抬头,就看到江依明艳的一张笑脸,丰腴红润的唇间叼着一根棒棒糖:“小妹妹,请你吃糖。”
这段时间,江依请郁溪吃了不少东西。
干脆面,咪咪虾条,娃娃脸雪糕,还有一种棒冰,冻在软塌塌的软塑料管里,一掰两半,一人要头,一人要尾。
郁溪喜欢要尾,圆圆的尾这一端棒冰更多,江依喜欢要头,尖尖的头那一端,吸起来更有乐趣,江依每次都是最后一点碎冰都不放过,成功吸出来以后纵声大笑,斑驳的漆红口红沾在软塑料管上。
这些东西都很便宜,便宜到人均赤贫的祝镇人也能买得起,除了郁溪,郁溪搬到镇上住以后从没有过多余的一分零花钱。
这些东西,都是江依第一次给郁溪吃的。
郁溪不知道是这些东西本来就挺好吃的,还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江依给的才变得好吃,好吃到可以让人忽略那股浓郁的塑料味和糖精味。
郁溪每次都说:“我给你钱。”
江依每次都说:“小妹妹,我不要。”
作为交换,她会让郁溪帮忙打扫台球厅的卫生,每次郁溪拿刷子刷过台球桌墨绿的毛茸茸的桌面,或者拿扫帚扫地,江依都会跷着腿笑盈盈坐在一旁,有时哼着小调,有时吃咪咪虾条,最后一嘬沾满粉粉的手指:“小妹妹,你动作很利索啊!”
最后她拉下重重的卷闸门,带郁溪去吃一碗辣死人的炒粉。
继干脆面、咪咪虾条、娃娃脸雪糕、棒冰之后,今天江依拿给郁溪吃的,是一个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