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溪学着小时候在电视里看的人,双手合十,等她睁眼的时候江依问:“许的什么愿?”
郁溪老实说:“考上邶航。”
等到郁溪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就只剩江依一张明亮的脸,是夜色中唯一的光源。
江依含笑,语气却郑重:“祝小孩儿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海阔天空。”
“郁溪,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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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房子的小院里没灯,蜡烛一吹,就有点摸黑吃饭的意思。
江依站起来,踩着高跟鞋扭腰走到厨房把灯打开了,院子里就透过莹莹一点光,其实还是很暗。
郁溪问江依:“我做的菜好吃么?”
江依老实说:“一般。”
郁溪抿抿嘴。
她手是挺笨的,做菜谈不上好吃,只能说掌握了基本生活技能。
江依又说:“我给你个东西。”
她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往郁溪手里一塞,抽着烟笑着:“这儿也买不到什么,不知道送你什么好。”
郁溪低头一看,她掌心里托着个小小木飞机。
郁溪问:“你自己刻的?”
“是啊。”江依笑得还挺得意:“姐姐刻的好吧?”
郁溪如实说:“一般。”
想了想没忍住又补了句:“挺丑的,你手也挺笨的。”
江依哼了一声:“姐姐不是手笨,姐姐那是手劲不够,手可巧着呢。”
她像是为了证明,伸手刮了块蛋糕上的奶油,往郁溪鼻子方向一抹,但郁溪动作更灵活,迅速的躲了。
江依嘁一声,拿起自己的一次性杯子,不满的喝了口啤酒。
等她放回桌面的时候,杯沿就沾了圈浅浅的口红印。
郁溪盯着那口红印。
之前江依吃过的冰棍上,也有。之前江依抽过的烟上,也有。
郁溪说:“我能喝你的酒么?”
郁溪人生中就只喝过一次酒,就是江依第一次带她吃炒粉的时候,她被辣到,江依找不着水将就着给她喝了口酒,不过也就那一口。
这会儿江依抽着烟睨着她:“小孩儿喝什么酒?”
“我再说一遍,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小孩儿了。”郁溪看着江依的眼睛:“江依,你听懂没有?”
“哟,长脾气了。”江依笑着想了想:“好吧,就一杯,还有四天就高考了你别耽误事。”
她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唇印向着自己这一边。
郁溪把杯子接过去的时候,把江依的唇印转了一圈,对着她自己的方向。
江依还没来得及阻止,郁溪已经端起杯子,把一整杯啤酒一口闷了。
“你这小孩儿!”江依急了:“给你喝一杯是让你慢慢喝,有你这么一口闷的么?”
她今天买啤酒的时候,常喝的那种卖完了,今天买的这种度数高,都快赶上低度白酒的度数了。
郁溪没喝过酒,这么一杯有点度数的下去,立马有点晕了,看向江依的眼神就有点呆。
江依挺无语的夹了一筷子菜:“吃点菜压压,来吧姐姐喂你,啊——”
她已经摸到郁溪的路数,她越撩郁溪就越怂,这会儿她想让郁溪老实点,一筷子菜就喂得风情万种的。
郁溪定定看着她说:“我要吃甜的。”
在江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就被郁溪牵起来了。她这才看到自己手指上还沾着一块奶油,下一秒,就被郁溪含进了嘴里。
她的舌尖,在江依指尖轻轻刮过,电流一般酥麻的触感。
江依手猛一缩,才发现郁溪把她手指含挺紧的。察觉到江依想逃,又把江依手指含得更紧了,用力吮了两吮,含糊不清的又说了遍:“我要吃甜的。”
江依意识到郁溪这一瞬间有点醉。郁溪一说话,潮湿柔软的舌头就不停蹭过江依的手指。
人们常说十指连心,其实人手上的感觉特敏感。江依夹在指间的一根烟已经很久没抽了,长长一截烟灰掉到桌面上,江依闭了闭眼,睁开眼指着桌上的蛋糕说:“这儿有很多甜的。”
郁溪呆呆“哦”一声。
她微醉的时候有点呆,平时挺聪明一个人,这会儿傻愣愣的。酒气在她一贯清冷的脸上熏出两片嫣红,还有她的唇,沾了一次性杯子上江依的口红,外沿是湿润的漆红。
有点天然诱惑的意思。
江依之前大多数时间把郁溪当小孩儿看,除了某些一闪而过的瞬间。而这时,她意识到郁溪是真的长大了。
十八岁生日像一道门槛,把本就早熟的郁溪彻底拉入了大人的世界。
江依强压下砰砰的心跳,又指着桌上的蛋糕说了一遍:“这儿有很多甜的。”
郁溪眸子垂下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桌上的蛋糕。
睫毛那么长,长而浓密,黑黢黢的。
江依试着缓缓把手指从郁溪嘴里抽出来,郁溪呆看着桌上的蛋糕,含她手指的力道就松了松。
只是手指抽出来的时候,又蹭过郁溪的舌头,潮湿的,柔软的。
江依把手指抽出来后,郁溪舔了舔嘴,唇上湿润一片,在暗夜里闪着微微的光。
那种天然诱惑的感觉,就更强。
江依给郁溪切了块蛋糕,推到她面前:“吃吧。”
郁溪呆呆看着,也不自己拿勺子。
她抬头看了江依一眼,张嘴:“啊——”
江依低头笑了一声。
她先是觉得这小孩儿有点好玩,当郁溪看向她手指的时候,她心里又一阵紧张。
像是怕郁溪找不到吃的再含住她手指,她拿起叉子舀了块蛋糕喂到郁溪嘴边:“吃吧。”
郁溪呆呆的张嘴,奶油蹭到唇角。
江依犹豫了下,伸手,把那一点奶油揩到自己指尖。
是郁溪刚刚含过的那根手指,还微微潮湿着,夜风一吹,凉凉的。
江依把手指连同奶油喂进自己嘴里。
不腻,微甜。
对面的郁溪呆呆看着她舔手指,自己也舔舔嘴唇:“姐姐,我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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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一只手肘放在桌上,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一勺一勺给郁溪喂蛋糕。
她眼神随夜风柔和起来,当郁溪安静下来不再闹腾以后,吃相就很可爱。
像只小动物。
一小块蛋糕喂完以后,江依问:“饱了么?”
郁溪呆呆的点头。
江依又问:“还要么?”
郁溪呆呆的摇头。
江依笑了一声,把指间的烟掐了,伸手在郁溪头上揉了一把,端着吃完的碗碟走了。
进厨房前她转头看了一眼。
郁溪呆呆的仰头,望着头顶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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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很少洗碗,把今晚用过的碗碟洗完以后,她靠在灶台边抽一根烟。
郁溪走进来,像是没想到江依抽着烟正对门口,眼神跟江依一接触,又立马移开。
用挺低的声音问:“那个……我刚才是不是有点醉了。”
江依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手夹烟,半笑不笑的看着她:“你说呢?”
郁溪:“可能……是有点……吧。”
江依笑出了声:“还说不是小孩儿呢?”
郁溪说:“现在已经不醉了。”
江依猜到了。不好的酒就是这样,上头特别快,但酒劲退得也快。
江依问:“那你现在能走了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郁溪的警惕心又上来了:“哪儿啊?”
江依含着烟睨着她笑:“拉你去卖了。”
郁溪低声嘟哝了句:“除了你谁要啊。”
江依没听清:“嗯?”
“没什么。”她说:“你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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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在江依面前证明自己一点不怂,郁溪一路都没再问去哪儿。
江依在前面带路,她像往常一样,沉默的双手插兜跟在后面。
脚下的石板路变成了泥路,郁溪发现地势在逐渐走高。
直到江依真的带着她开始爬一座小山,她微微吃了一惊:“这是……”
江依在前面挺得意的回头:“怎么样,没来过吧?”
从石板路变泥路开始,江依就脱了脚上的高跟鞋,这会儿拎在手里摇摇晃晃的。江依猜郁溪没来过这山的原因,是因为她猜根本没人来过这山。
当然说这是山有点抬举它了,更准确的说法是一座小土包。
灌木层层叠叠遮着地面,毫无人踏足过的痕迹。祝镇这边石头少,气候又潮湿,泥路总是润润软软的,踩在脚底润润软软的,也不担心划脚。
这小土包是她有天闲逛时无意发现的。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本地人,越觉得自己对哪儿都熟,对家门口的东西失去了探索的兴致。
反而是外地人偶有新发现。
那会儿已经快到郁溪十八岁生日了,她就留心记下了。
本来她是走在前面,但走山路的功夫她比不上郁溪,渐渐就落在了郁溪的后面。
郁溪扭头看她一眼,伸过一只手掌:“来。”
江依看了眼,犹豫了下。
郁溪说:“保证不笑话你。”
江依这才懒洋洋的笑着:“小孩儿,人各有所长知不知道?你打不好台球的时候我也没笑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