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静谧的清晨,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手掌仍是被人小心地握着,苏醒的身体泛着清晰的疼痛,可他像是感觉不到,只微微垂着眼,看着趴伏在他病床上的男人。
一模一样,和梦里那个场景一模一样。
这人还是这样守着他,还是这样等着他。
白镜艰难地吸了口气,努力动了动手指,身边的男人立刻惊醒,仓皇地抬起头,却在看到他时傻傻地愣住了。
“……你、你醒了?”
白镜想点头,眼前却又是一阵晕眩,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在男人惊慌的目光中再次陷入了黑暗。耳边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谈话声,他又睡了很久,再睁眼的时候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天色也已经黑了。
眼前却还是那个人,呆呆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哑着声音喊了一句,“小白……”
白镜试着张嘴,却发现喉咙痛得根本说不出话,穆枫赶忙凑近了一些,小心地开口,“想说什么?渴了吗?想喝水吗?”
白镜努力地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穆枫不敢松开他的手,像是不相信似的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然后眼睛一红,声音又哑了,“你终于醒了,你要吓死我了……”
白镜静静看着他,眼里竟是陌生的温柔。
穆枫被他看得一呆,小心地问他,“身体哪里疼吗?”
白镜又是吃力地慢慢摇头。
“那就好,你什么都不要想,再休息一会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白镜看了他很久,被他握着手的感觉很温暖,他闭上眼睛,很满足地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再醒来时穆枫还是坐在旁边,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白镜看着这张和梦中重叠的脸,终于张了张嘴,竭力说出两个字来。
“陛下……”
穆枫整个人猛地僵住,像是吓到了,慌忙松开了他的手。
白镜有些不满地动了动手指,穆枫却还是傻呆呆看着他,颤着声问,“你叫我什么?”
白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看着穆枫惊得惨白的脸,过了很久喃喃问他,“我以前……是这么叫你的吗?”
穆枫眼中是明显的惊愣和难以置信,他呆滞了很久,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我梦到你了,”白镜又动了动手指,他想让穆枫再握住自己的手,“梦到了很多次,刚才,终于看清你了。”
穆枫愣愣看着那只细微移动的手指,过了半晌才再次伸手,慢慢包裹住男人略微冰凉的手掌。
“梦到什么了?”穆枫像是忽然静了下来,柔声问他。
“很多,”白镜茫然地说着,忍不住缩了缩手指头,“可都是你。”
穆枫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睛里眸光闪动,白镜望着那双让他感到分外留恋的眼睛,喃喃地问,“是真的吗?”
“……什么?”
“《倾城劫》……是你和我的过去吗?”
穆枫仍是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很久,他垂下头,抬起手亲了亲白镜的手背,“对,是我们的过去。”
“最后……和那个结局一样,我们最后在一起了,是吗?”
“对,在一起了,”穆枫终于笑了,看着他的目光和梦中一样温软,“你放弃了仇恨,我放弃了国家,然后我们浪迹天涯,相伴一生,最后葬在了一起,到死都没有分开。”
“是吗……”白镜喃喃说着,思绪有些空茫。
可既然在一起了,为什么还会那么疼呢?
“小白,”穆枫深深看着他,握紧了他的手,“这辈子,我们也在一起,好不好?”
白镜愣愣看着他,心中乱糟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穆枫等了很久,然后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慢慢想,不用急着回答我,”勾了勾白镜的鼻子,穆枫看着他轻声笑了笑,“我可以等,和以前一样,等你一辈子,守着你一辈子。”
白镜垂下眼睛,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梦太乱了,太多了,他都分不清哪个是过去,哪个是现在了,梦里也有个穆枫,只是那个人从来不看他,自己看着那个样子的穆枫,只觉得很难受很难受,那算什么呢?仅仅是个梦吗?
可那个帝王,那个叫沈漠风的男人,却让自己一眼都舍不得移开,只想抓住他,拥抱他,想一直一直那么看着他。
那就是上辈子的穆枫吗?
上辈子,自己曾那么爱他吗……爱到再活一世也要入梦的程度吗?
白镜觉得很迷茫。
如果没有这些梦,自己是不是爱他?
不是白靖衣,不是沈漠风,只是白镜,只是作为白镜……他爱穆枫吗?
白镜呆呆想着,脑子里晃过这半年多来和穆枫相处的一点一滴。
他喜欢穆枫在身边的感觉,喜欢穆枫每天笑眯眯地逗他笑的日子,喜欢他躺在身边翻来滚去耍无赖的模样,也喜欢那人抱着自己安抚地抚摸自己头发的感觉……
自己会担心他,会心疼他,又会思念他,这些……是不是就是爱了呢?
白镜想不明白,躺在床上呆呆看着眼前疲惫的男人,直到穆枫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他还是回不过神来,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穆枫已经不在了,坐在身边的换成了两个姑娘。
唐小糖看他醒了,惊喜得叫了一声,“白哥,你终于醒了!”
白镜看到一旁的凌潇眼里也有着松了口气似的欣慰,他心里一暖,对着她们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唐小糖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似的,“都怪我,我应该把那个威亚检查一次的,都是我的疏忽,差一点害得你和薛哥没命了……”
“薛哥?”白镜愣了愣,“他怎么……”
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一幕。
坠地的一瞬间,似乎有个人冲过来接住了自己,那一瞬间实在太快,他只感觉到一阵剧痛后便不省人事,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们是说……薛哥他……”
唐小糖像是忍不住,忽然又哭了,她是追了薛谦多年的死忠粉,偶像在自己面前流了一大滩血,那画面太触目惊心,她连着几个晚上都做了噩梦,此刻提到他眼泪又是忍不住流出来,“薛哥伤得很重,还没醒过来,刚刚脱离生命危险……”
白镜愣愣发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喃喃着问,“我昏迷多久了……”
“十天了……”
白镜怔了一会儿,猛地想坐起身,却感到肋骨处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立刻就摔回了床上,凌潇赶忙压住他,急道,“别乱动,你肋骨断了,还没好呢!”
白镜皱紧眉缓了一会儿疼痛,咬着牙问,“薛哥他……伤得有多重……”
唐小糖沉默了一会儿,抽噎了一下说,“左腿粉碎性骨折……”
“……什么?!”白镜震惊地瞪着她,“那……那能治好吗?”
“回到从前是不可能了,”凌潇接过话,安抚地拍了拍唐小糖的肩膀,“不过穆总请了国际一流的医生,会尽量复原,现在骨骼修复好了,就看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其他肋骨和手臂骨折的地方是接好了,不会有后遗症,只有左腿不知道会怎么样,得等他醒过来。”
白镜木愣愣看着她,半晌抖着声音一字字说,“我得去看看他……”说着他努力撑起身体,“小糖,扶我去看看他……”
唐小糖为难地看着凌潇,凌潇却是眯了下眼睛,忽然点了点头,“可以,走吧。”
两个人找来一个轮椅,小心把白镜扶上去,然后推着他慢慢到了薛谦的病房,白镜刚推开门就看到那个原本俊逸炫目的男人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包裹着纱布,一只腿还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身上插着不少管子,白镜在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眼睛就红了,他催促着小糖快些过去,等临到薛谦病床边便立刻趴过去,紧张地看着男人面无血色的脸。
“薛哥……”白镜颤着声音叫他,“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想到那人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眼里又映出那条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的打着石膏的腿,白镜心里一疼,忽然就忍不住湿了眼眶,“薛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你这条腿要是好不了,我、我把我的赔给你……”
“咔擦!”
眼前白光一闪,白镜激动的情绪一滞,蓦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凌潇在一旁拿着手机,对着他们这边连拍了几张照片。
白镜立刻皱起眉来,沉下声音,“凌姐,你这是做什么?”
凌潇把手机收起来,淡淡说道,“你知不知道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
“全国人民都在期待这个电影,现在两个主演出了这种事,抢救了两天两夜,又昏迷了十天,你不醒,那些记者不敢写什么,你醒了,这新闻就热闹了。”凌潇走到他旁边,拿出手机给他看了几个头条的新闻,“现在你们两个人的粉丝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拨在祈祷你们都能挺过来,另一拨天天在吵架,而且大部分都是骂你的,薛谦一个影帝为了救你左腿粉碎性骨折,你还只是一个新人,她们没地方撒气,只能都宣泄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