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样干净的轮廓，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那么熟悉，可怎么突然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呢？
“我是沈傅。”他顿了顿，走过来向她伸出手，“雨琦，我是沈傅。”
“骗子！你是个骗子！”她大声地喊着，丝毫不顾忌周围已经围住了一群闻声赶来的病人和家属，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要把最恶毒的话都让他记住：“是你把我害成了这样！你还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眼前一阵发黑的重影中她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可是那双手还是冰凉的温度，那个声音曾经叫她那么安心过啊！“医生马上就来，别怕。”
“你去死！”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推开他，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喧闹，几个医生把她架起来放到手术车上，耳边嗡嗡地听不清晰他们在说什么，丰邰的话却一字不差地传到耳朵里，“她疯了，你有没有事？沈傅，你有没有伤到哪？”
“…….”
“…….”
雨琦曾经以为自己就这么死去了，但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照射在窗边的阳光和站在那里的他，眼睛啪嗒一声滚落一滴眼泪，又酸又痛。她才意识到活着的感觉从未如此历历在目。
“孩子呢？”她的下身几乎没有了知觉，她知道那是麻醉剂的作用。
“在监护室里。”沈傅向她走近，“是个女孩。”
雨琦动了动嘴唇，嘴里干涩地难受，“他呢？”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先走了。”沈傅的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那双瞳子里明明映着她的模样。
才让她一直以为真的就是如此。
“沈傅。”她别过头去，听到她自己说，“我好恨你。”
他没有说话，为什么连解释都不屑于再解释。
“我真希望，有一天你也会遭到报应。”她继续说着，留下了她这一生最恶毒的诅咒，“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她不知道原来有一天这句话也会成真，但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早已经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给她盖好被子，“你先好好休息。”
“沈傅。”她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问了一句：“我的孩子…漂亮吗？”
“嗯，很漂亮。”沈傅说，“等你休息好，就可以去看她了。”
是吗？雨琦在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我想吃橙子，就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里，有橙子。”
沈傅怔了怔，似乎是意外于她的态度这样突然地转变，“你现在还不能…”
“那就买来，摆在我的床头好不好？”
“可以。”沈傅起身，“我等下就去。”
雨琦看着沈傅走出去后，一点一点艰难地爬起身子，她的浑身几乎用不上力气，仅仅是走到窗边的距离就让她气喘吁吁。她尽力地拉开那扇窗户，连指甲都在这个过程中破裂了，渗出细小血丝。
她的脑子里混混沌沌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可高处的空气很新鲜。雨琦两条腿耷拉着，坐在高高的窗户台上，晚风吹打在她的身上，女孩打了一个寒颤，但却感到格外地舒适。
毁灭总是夹杂着罪恶的快感。雨琦现在就感受到了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快意。
夕阳如血，她终于看到走到楼下的沈傅。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衬衫，轮廓看上去那样美好。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温暖可靠的归宿。
“沈傅！”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喊出来他的名字，不带任何女孩子的畏惧和羞涩。他的名字随着她的呼喊回荡在整个医院，对，就是这样，在对方回头的一瞬间，在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些疑惑的一瞬间。
这是对他的报复，也是对她自己的惩罚。
雨琦微笑着朝他张开双臂，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一跃。带着心里存下的那丝恶毒，狠狠地跳了下去。
......
......
世界就此静音。她闭上了眼。
雨琦看不到沈傅脸上的表情了，但她想这次，她大概要一辈子留在他的眼睛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顾七的地雷！
☆、第三十三章
沈傅突然伏在他的肩膀上放声而哭。
他的示弱太过于轻易又如此理所当然，陆萧无法想象七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那个女孩纵身一跃的身影多少次出现在沈傅的回忆里。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她到底都是...用最狠绝的方式让他记住了她。要怎样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高楼之上向自己张开双手，身体和骨骼破裂的声音，还带着温度的鲜血溅在脚下，这样疯狂绝望的感情让陆萧都感到一阵寒意。
很难说这到底是谁的错，命运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也许少了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七年前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那么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在那条步行街上遇到撞进自己怀里的那个少年。
很长一段时间，陆萧只是紧紧地拥抱着沈傅。感受着他从抑制不住的哭泣逐渐变成低声地呜咽，小城的冬日的黄昏，郊区远远地也有炊烟袅袅升起，隔街传来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一个遥远而朦胧的梦境。
沈傅是个从不放纵地表达感情的人，可这一次他有资格这么做。
“已经很晚了。”陆萧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看着他眼眶周围淡粉色的痕迹，“你这样回去，他们大概都要以为我又做了什么事逼你。”
沈傅沉默地再次看了一眼青石色的墓碑。
“当年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陆萧环住他的肩膀带他一步一步踏下台阶，沈傅难得顺从着走下来，“你该承担的那些错，从此以后都交给我，我会替你记住那些回忆，替你照顾好小涵。”
打开车门，给他系好安全带，“所以沈傅，你也要替我…学会放下。”
－－－－
等到陆萧的车开进院子的时候，许多孩子早早地就等在了下面，夜色中屋子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光，朴实却又难得的幸福。
新的一年，是真的开始了。
小涵赖在沈傅的怀里不肯松手，孩子的心性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是是非非，沈傅对她而言就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屋子里开了足足的暖气，新年总是有一种独特的气氛，当忙碌一年后所有人放松地依靠在沙发，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孩子们的喧闹，王姨并没有意外地看着两个人一起来到这里，而是把一条鱼直接塞给了陆萧。
男人倒是丝毫没有含糊地接过来，可惜作为一个常年不下厨的人，一只手拿着菜刀，陆萧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这比拍动作戏的时候还难。”
“啊？真的吗？”旁边坐着的小男孩仰起脸来，一脸天真。
“嗯。”男人很认真地对他进行思想教育，“小时候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只能进娱乐圈靠脸吃饭。”
“……”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热闹，也许就是因为孩子太多，他们单纯地发自内心的快乐很容易感染和打动成人们的内心，王姨在厨房里继续忙活着，陆萧坐在沙发上，身旁是小涵和沈傅。
“小涵和我其实也很有缘份。”陆萧摸摸女孩一头柔顺的长发。
“乱说。”沈傅看了他一眼，“什么缘分？”
“她随我，喜欢的都是你。”陆萧说着捏捏小涵的脸蛋，“对不对啊？”
小女孩格外配合地点点头，乖巧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陆萧侧过身把她揽在怀里，“真听话，那明天陆萧哥哥带你出去逛街好吗？”
“好！”小涵似乎对陆萧也越来越有好感，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沈傅失笑，陆萧孩子气起来，和小涵相似的地方可不是一点两点，怪不得两个人可以融洽相处下去。
热闹的气氛直至午夜，“饺子煮好了！”厨房里王姨向他们喊了一声，而似乎是为了回应她，远处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突然在天空中炸开。
“新年了！”有孩子欣喜地喊道，招呼着身边的其他小孩一起过来看。就连小涵也从沙发上跳下来，快步跑到门外去了。
“新年快乐。”沈傅看向陆萧，语气里带了些轻松，不管发生过多少事情，这一年终于还是结束了。
辞旧迎新。
“沈傅，我现在想要做一件事情。”陆萧起身从背后环住他的肩膀，下巴轻轻抵在对方的额头，“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什么事情？”沈傅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疑惑道。
“嗯…我说的其实就是…”陆萧仔细地思索着要如何形容，一双手却开始不安分地摩挲过对方白皙的脖颈。
“你要干什么？”王姨和孩子们就在隔壁，沈傅警惕地想要起身，却被陆萧一个翻身攥住手腕按在身下，男人俊美的脸上满是无辜的神情，“这就是我说的事情啊。”
“放开我…”身体上的力气肯定争不过，沈傅被那人逗弄地微微喘息，“这么多人都在院子里，你疯了吗？”
“所以我说…下次不会再这样了。”陆萧细细吻过那人的唇间，一双手禁锢住那身温润更不肯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