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沂源并不是X市人,但是当他来到X市的时候,包括吴锦在内的很多律师都听闻过他的动向,都是些与大人物见面的八卦。
他是D省最好的律师,在全国仍排得上名号,父亲是中国最早的一批著名律师,家世背景和能力都在行内十分惹人注目,当时吴锦接案子的时候,还因为听说上一任委托是段沂源,而打过退堂鼓。
而在看到录像带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段沂源沉默对待百里家插手案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场官司。
一方面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百里家在X市根基庞大而深入,他再牛‘逼也不过是名律师;另一方面,恐怕也正是因为段沂源跟这案子牵涉过深,再纠缠下去保不齐扯出危险事态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吴锦看了录像。
医院不会因为段沂源一个并不明晰的身影,出现在通往李远病房的走廊上而投以注意力,他们没有这样的侦查能力,但是吴锦不同,他这样急功近利混迹律政的人,一则本身就与侦查打交道,再则与各种政要来往,对段沂源这样的人物,更加需要留心。所以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段沂源。
录像中显示,他在李远的死亡时间范围内,出入过市医院,出入过李远病房的必经走廊。
正当吴锦因为这个发现而猜测着段律师与这件涉及人命的案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时候,段沂源给他打来了电话。
吴锦自认不是什么善人,违背良知的事也干过不止一件,不然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拥有眼下这番蓬勃的事业。段沂源不是他惹得起的人,既然被对方找上了,自己的发现的线索又是不完善的可以被轻易掩盖的,他接受了段沂源给的好处,一次对段沂源来说举手之劳但对他来说却千载难逢的引荐。而作为回报,在向法院递交证物的时候,他剪掉了录像的前半段,也就是包含段沂源镜头的段落。
四年过去,吴锦已经成为X市首屈一指的大状,对于段沂源当年给的那次引荐,在了解到段沂源当年可谓轻易的提携后,心里还有那么点不平衡。他不知道段沂源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但是查案过程中搜集的线索,也多少能猜出大概来,段沂源当年很可能是造成李远直接死亡的原因,他帮忙抹去了这样重要的线索,得到的也不过是段沂源轻轻抬手的一点甜头而已。
而生活总是充满戏剧因素,周望,也就是当年他帮忙打赢官司,从死刑改判为缓刑的青年,在时隔四年之后找到了他。
作为百里家的准女婿、带着冷静而势在必得的神情的周望,找到吴锦,要求他把当年那件案子的所有资料卖给自己。
吴锦当然会就范,比起段沂源,在X市本地拥有背景的周望,是一株更茂盛的可攀附的大树。
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他看着面前这份被段沂源称为“只是一部分”的文件,觉得自己背腹受敌,深陷泥沼。
============================================================
从音乐节回来后周望就开始不见人影了,他虽然算是搬到周瞭家照顾他,但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着面。周瞭问起来,就说在忙工作。
周瞭伤也好的差不多,单身那么多年生活技能点也算点满,他并不需要弟弟照顾,但是却开始做好饭,巴巴在家里等。
能在一块的日子终归过一天少一天,他一直记着这事儿。
周瞭又复诊了一次后就回公司上班了,而他之前负责的一个广告方案又被打了回来,雇主似乎非常不满,权衡了严重性,周瞭决定亲自上门跟对方谈,把问题一次性找全,再做修改。
雇主的公司在城市的另一边,他被莫逸再三叮嘱注意安全,才拿到公司的车钥匙。
事情谈到了傍晚,开车回程的时候道路拥堵,他无聊地看窗外,就这么见着了周望。
周望的车好像是在要拐进路口的时候和另一辆车刮蹭到,站在车旁和对方车主协商的模样很不耐烦,最后竟然摆了摆手,上车直接开走了,对方耸耸肩,看上去是周望放弃了接受赔偿。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周瞭眼睁睁看着弟弟开车拐进了路旁的一间小区,小区的铭牌早就被生长得茂盛杂乱的植物掩盖,但是周瞭记得这里,三年多前他就是从这里搬出去的。
或者说,他是迫不及待地逃离开的。
后头有车急躁地鸣笛,周瞭才发现绿灯亮了,他当即一打方向,也不顾耳边一片骂声,强行改道,全然忘了莫逸的那番叮嘱,掉头开到街对面的小区门口。
门卫大爷正在值班室里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没人拦他,他将车慢慢开进去,一边留意路边。
旧小区没有建地下停车场,过道很窄,周瞭一眼就看到了紧巴巴压着半块草坪停住的弟弟的车。
周望正好下车,手上拿了一叠资料纸,一边看表一边小跑进黑黢黢的单元门洞。
周瞭坐在车里,手扶着方向盘,呆立良久,直到那打瞌睡的门卫大爷过来敲他的车窗。
“小伙子哟,这儿不能停车。”
第37章
[微光]
晚上周望回家的时候,周瞭正转动着脖子从电脑面前站起来,见弟弟进门,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微妙的变化。
“工作别太累,你身体还没好全。”周望说着,就往客房走:“我今天要搬出去,来收拾点东西,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记得叫我,我忙完这段时间……”他本来想说忙完再搬回来,但转念想,那时候哥哥的身体也已经好全了,他也没了要照顾人的借口,于是这话就没了后半段,所幸周瞭也没追问,只是跟来了客房。
“我做了点宵夜,银耳羹和煎包,先去吃点,我来帮你收拾。”
哥哥的身体靠过来,周望往后退了两步:“哦。”就转身去厨房了。
周瞭将收好的包拎出来,在弟弟对面坐下来,声线平稳地开口问:“你说搬出去,搬哪儿呢?”
周望被这简单的问题噎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哥哥:“就,搬回原来住的地方。”
“上次你叫我过去的那栋房子?跟百里宣一起住的?”
他夹了只包子,边咬边点点头。
周瞭忍了,没忍住:“我今天看见你了。”
“你住在那里,我看见了。”
周望垂着眼睛,把包子嚼完咽下,又夹下一个。
“为什么搬到那里去?我们之前住的那个旧屋子?”
“……”
“为什么没有跟百里宣住在一起呢?你们看上去已经,我是说,那栋房子里有你们的照片,你们在一起呀。”
周望放下筷子,看着周瞭:“你问这些干嘛?”
他的哥哥立刻尴尬起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竟然露出少年时候被他发现成人光碟时的表情。
“我就问一问。”
周望手指按着筷子,他心里这么多年来的怨愤从未褪过,眼下虽然心底又有些被挑起火来,但还是见不得哥哥在他对面局促的模样。
“百里宣去国外录专辑,这两个月都不在,我工作范围在南城区,就租了那边的房子。”
“哦……这样啊。”
“毕竟以前住过,地方熟悉也正好空着……没别的意思。”
“嗯,我知道了。”周瞭站起身:“碗你放着我待会儿洗,时间不早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周望按了半天的手指从筷子上收回来:“那我走了。”
他走到客厅拎起提包,动作有些大,连脚步声都沉,不知道在生谁的气。他觉得烦得要死,他本来不是这种腻歪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当年也能对着哥哥说:我想跟你睡。现在却变得窝囊了,不,也许这不叫窝囊,起码周瞭不是这么想的,这是理智、成熟,或者说悬崖勒马?
是啊,四年前周瞭将缰绳勒进他的皮肉,生生让他俩的脚步都停在了悬崖边。
可是谁都不知道,跳下去也许粉身碎骨,留在岸上却未必就是安稳的。
周望拉开门,顿了顿,回过身问周瞭:“哥,我该不该从那搬出去?”
“……什么?”
“你是不是不愿意看我住在那里?我说实话,我就是想住那屋子,我觉得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那旧屋子里度过的,我舍不得,一回国就搬进去了,我撒谎了,我还没忘干净,但是你得给我时间,四年不够的。”
周瞭站在那,一时间被胸口激跳的心脏冲撞得不会动作。
四年不够,是啊,他也觉得四年不够。周瞭想。
“你要是不愿意看我住那儿,我就搬。”
周瞭往前走了两步,嘴里喃喃了一句“不。”然后伸手抓住了弟弟的手指。
那手指是热的,他回来都一个月了,自己却从没这么仔细地感受过他的体温,那种实实在在的,直熨到心底的温度。
周望的另一只手放开提包,那装了电脑的沉甸甸的包袱落在地上,声音闷响,把周瞭惊得回过神来。
然而已经晚了,周望的那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下来。
=====================================================
他是清醒的,毫无疑问。
周瞭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袒露给弟弟,对方咬住他的皮肤吮’吸,发出淫|靡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