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魏琮以为是在嘲讽自己,遂苦笑一声:“很可笑,是不是?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我却崇拜冷漠无情的他……”
“不,”王三笑道,“我只是想到,我小时候也崇拜过我家老头,只是后来……他原形毕露得太快了。”
想到王八贤的性格,魏琮了然地弯了弯嘴角,轻声道:“其实我很羡慕你,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父亲。”
王三笑一直认为自己的命非常好,笑嘻嘻地在他额头蹭了蹭,“你确实该羡慕我,不但有一个那么爱我的老头,还有一个那么爱我的你。”
魏琮被他逗乐,终于展颜一笑:“我不但羡慕你,也羡慕我自己,被你爱着的感觉,非常好。”
王三笑见他不再愁云惨淡,站起来拉起他:“好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你家那些孝子贤孙肯定都已经行动起来,你得赶紧去老宅,我给你安排一个律师……”
“嗯,”魏琮点了点头,却没有动。
“别发呆,”王三笑道,“这种时候时间就是一切,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魏琮抬头看向他,轻声道:“三笑,我是真的不想要这个腐朽的魏家了,以后我们就安安分分地守着澹冶,当一个小富即安的小老板,怎么样?”
王三笑眼眸中一丝神采闪了闪,他盯着魏琮的眼睛,发现里面古井无波,他是真的满足于现状,不愿再做徒劳的争权夺势了,不由得眼神柔软,佯装不悦道:“那不行,澹冶那么小,都不能随心所欲地买包包。”
魏琮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就请三少以后多多提携小人,让澹冶早日发展壮大,就早日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包包了。”
王三笑哈哈大笑着将他拉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一扔到他的身上:“回去撕逼去吧,那什么恒运集团我没兴趣,但对你爹的古董很有兴趣,多抢几个回来,顺便跟你的七大姑八大姨宣传一下,卖古董请认准王三笑。”
“你这叫趁火打劫,”魏琮穿好衣服,咔哒一声将皮带扣上。
王三笑拿着领带过来挂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扯,冷笑:“宝贝儿,再说一遍。”
“您想要哪件古董?那个乾隆粉彩大吉瓶还是那堂紫檀家具?”
“逗比,”王三笑吧唧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嗲声,“宝贝儿,人家只想要你。”
“……”魏琮一下就连葬礼都不想去了。
站在穿衣镜前系好领带,手指轻扯了一下领口,从镜子中看着身后王三笑披着睡袍的身影,“你要不要一起?”
王三笑挑了挑眉:“虽然我很想给老爷子上一炷香,但我思前想后,这种沉痛的日子,还是不要去刺激魏光耀的好。”
“也是,”魏琮垂眸,浓密的睫毛挡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阴狠。
老爷子的葬礼办得十分低调,虽然他一生杀伐果断几落几起,但魏氏现在深陷泥潭,一举一动都牵动各方视线,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简办。
为免刺激到魏光耀,王三笑全程都没有露脸,然而有人显然比他要坏多了,当时来吊唁的人们都在一脸沉痛地上香敬礼,王八贤在一大票保镖簇拥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他和魏老有几分交情,来吊唁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二京相距千里,以他的年龄和身份,如今亲自到场,那也算是个不小的面子。
显然魏光耀并不这么认为,本来他正跪在灵堂里听着哀乐昏昏欲睡,耳边突然就传来了一声嘹亮穿云的干嚎。
“老魏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老兄弟来送你啦……啊呀呀呀……”
熟悉的嗓音呈固体状卡进耳朵里,魏光耀一个激灵就醒了,猛抬头看到王八贤那一脸横肉,浑身跟触电了似的一通狂抖,身下悄然遗出一滩热尿。
——他被王八贤吓破胆了。
魏老三心痛至极,直接跳起来,指着王八贤的鼻子就冲了过去:“你还敢来?你这个王八蛋!!!我杀了你!!!”
王八贤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在魏老三拳头快要挥到脸上时,一只手从旁边斜插过来,攥住魏老三的手腕。
魏琮走过来:“三哥,在父亲的葬礼上大吵大闹,你也不嫌丢人?”
“你!!!”魏老三眼眶欲裂,“你们是一伙的!是你指使他的对不对!你怎么下得了手!光耀可是你的亲侄子!!!”
魏琮淡淡道:“你吸/毒了吗,当着这么多人胡言乱语,光耀不过是废了,又不是死了,我劝你摆正心态,大不了从此就当多了个女儿。”
此言一出,灵堂里的人不由得一阵惊叹,魏光耀被阉这事儿大家都模模糊糊知道个影儿,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时间众人纷纷偷眼看向魏光耀,只见他瘫坐在地上,满脸崩溃,显然是坐实了魏琮的话。
魏老三气得浑身颤抖,大吼一声,又悲又愤地扬拳对着魏琮挥去,然而他怎么是魏琮的对手,被抓着手臂一甩,整个人就狼狈地趴在了地上,老半天爬不起来。
“你疯了吗?”魏琮怒斥,“这是父亲的葬礼!你想让父亲走都走得不安生?”他转脸看向老三的几个敢怒不敢言的女儿,“还不把他扶下去?嫌不够丢人?”
好好的葬礼被王八贤一招千里送膈应给搅得乌烟瘴气,魏家不问世事的大哥无奈地站出来料理了一下这乱糟糟的场面,勉强让众人继续上香吊唁。
魏琮转身看向王八贤,毕恭毕敬:“家兄精神不正常,让王爷见笑了。”
“哦,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发生这种事情,其实我是非常同情他的,”王八贤一脸八风不动的淡然,目光缓缓扫过魏光耀。
魏光耀正好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冷不丁就在他眼角看到一抹凌厉的寒光,登时浑身一颤,哀嚎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灵堂。
老爷子高寿九十四,算是喜丧,大家理所当然地都没有表现出太多悲痛,葬礼一结束,立即坐在了谈判桌边。
律师拿出一份遗嘱,有老爷子的亲笔签名,大姐也拿出一份遗嘱,不但有签名还有私章,三哥的遗嘱甚至是老爷子亲笔写的,四姐更加令人震惊,竟然是血书……
魏琮神情淡漠地坐在桌尾,看着这一场遗嘱大比拼,悠然地剥着开心果。
谈判不到十分钟,魏老三率先斯文扫地,直接越过桌子薅住了大姐的发髻,战争顿时爆发。
魏琮慢吞吞将一颗开心果塞进嘴里,起身离开房间,走到阳台上,仰头眯眼看向灿烂的艳阳,轻轻笑了起来。
感觉到手机震了一下,他微笑着掏出手机,只见王三笑的微信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有生意,走了。
“啧……”魏琮笑容顿时垮了下来,这几天两人仿佛迎来了遗失多年的蜜月期,连呼吸都是甜的,他几乎是整夜都腻在王三笑的身上。
王三笑不是脸皮薄的小男孩了,他身体柔韧又经验十足,往床上一滚那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一晚上能变着花样把魏琮给玩儿到求饶。
想到这里,魏琮抬眼,看着窗外的花红柳绿,满心都是欢喜,听着背后嘈杂的吵闹声,不由得暗忖:我在磨叽什么,有时间陪这群坐井观天的蠢货吵架,还不如去看王三笑谈生意有趣呢。
身后的争吵声渐渐平息下来,魏琮走回会议厅,只见大姐发髻凌乱,二哥满脸抓痕,三哥鼻青脸肿……众人勉强被律师劝诫坐回座位上,一个个从鼻孔往外不满地喷着气。
魏琮拉开椅子,优雅地坐上去,双手在身前随意地交叉,轻笑道:“吵完了?律师,要是吵完了,请把我那份儿的房产转到王三笑名下,股票折现和现金一起打到王三笑的户头上,至于古董……”
他从口袋摸出名片盒,给在座的各位挨个发了一张:“我以澹冶拍卖公司总裁的身份真诚地邀请大家将父亲的古董拿出来举办一个魏氏专场拍卖会,想必钱景会一片光明。”
众人木然接过名片,简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顿时又爆发,嗷嗷嗷地一个个捶胸顿足简直想活撕了他,大姐一拍桌子:“老七,你什么意思?”
“在商言商,”魏琮十分坦然地说,“你们都不懂古玩,与其让明珠暗投,不如拿出来拍卖,公司只抽10%佣金,实在是非常物美价廉了。”
老三将名片摔在桌子上:“你吃错药了?现在是在讨论这个吗?”
“那你们在讨论什么?”魏琮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魏氏公司?恒运集团?恕小弟直言,菁安保险手中的股份已经达到17.32%,只要从别的股东手里受让1%的股份,你们现在所挣破头的这些,都会变成垃圾。”
他站起来,玉树临风地站在众人之间,俯瞰各位哥姐,嗤笑一声:“你们大可以继续吵,反正以你们的脑子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律师,请将最终结果送到澹冶拍卖行,我就不奉陪了。”说完,提步往门外走去。
众人一齐瞪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一时间都忘了吵架的内容,直到背影消失在门外,半晌,大姐喃喃道:“他刚才说转到谁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