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笙表情不自然地解开发绳,重新绑了一下,坐上驾驶座。散场的宾客三三两两嘻嘻笑笑地路过车前方,谁都没有注意这辆车里坐着两个大活人。
小小的车厢好似被玻璃隔成了黑暗密闭的单间。
英灏亨忍不住抬手,被司徒笙先一步抓住。
“别碰我的头发。”司徒笙警告。
英灏亨挣脱他的手,伸了个懒腰:“别自作多情。”
司徒笙道:“你发誓以后绝对不碰我的头发?”
英灏亨道:“不如你剃光头。”
司徒笙:“……”
英灏亨道:“说不定有一天你从悬崖上掉下去,靠我抓住你的头发救你一命!”
司徒笙想象了一下画面,认真地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松手!”他不想人摔下去了,“盖子”还留在别人的手里。
英灏亨也想象了一下画面,心里有些不舒服地讥嘲道:“你就不能不去悬崖吗?”
“……”司徒笙道,“你认真的口吻让我差点以为我真的去了悬崖,摔了下来,正用灵魂和你交谈。”
英灏亨道:“那你以后要注意点。”
“……其实你不是英二,是婴儿吧?”司徒笙告诉自己,当他是巨婴,巨婴,巨婴……还是很想揍他!
“嗯?”将椅子放平躺下的英灏亨懒洋洋地看过来。
收起锋芒和爪子的英二少的确有着奶娃娃的气质,看得人心里软软的,火气跟着蒸发了。司徒笙吸了口气,发动汽车。
汽车开出不到五里,他就接到了江丽华的电话,与上一通电话相比,对方此时的语气格外低沉:“灏亨在你身边吗?”
司徒笙道:“是的。”
江丽华松了口气:“谢谢你。灏亨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虽然司徒笙很认同这句话,但在长辈面前还是保持着适当的谦虚:“千万别这么说。他有你这样的妈妈是更大的福气。”
江丽华哈哈大笑:“他的确很有福气,”顿了顿又道,“一会儿警察可能会找你谈谈,别怕。”
司徒笙:“……”
江丽华道:“主要是调查刹车失灵的事。”
司徒笙总觉得她这句话在暗示自己什么,可惜没等他领会,江丽华就挂了。他边开车边想着这件事,猛地灵光一闪,拍拍身边的人:“刹车失灵的车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英灏亨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放松下来,身心俱疲,睡意正浓,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家里。”
“哪个家?”
英灏亨见他这么执着,总算掀起眼皮:“我爸的车库。有什么问题?”
司徒笙道:“也就是说,这件事可能是冲着你爸爸去的?”
“这辆车是我舅舅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不开的。”他顿了顿,“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司徒笙道:“那就对了。”
英灏亨道:“冲着我来就对了?”
司徒笙道:“你妈妈说警察在找我。”
英灏亨惺忪的睡眼终于瞪大了一点儿:“你干的?”
司徒笙道:“要是我干的,你还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英灏亨嘴角弯了弯,道:“说不定你就是为了让我坐在你这里。”
“……”司徒笙没搭理他。
英灏亨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兴奋,右脚打着节拍,对着外面乌漆墨黑什么都看不见的风景摇头晃脑地欣赏了半天,突然转头看了司徒笙一眼。
那一眼的内容极为丰富,司徒笙差点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猛蹿出去。
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就算是个帅哥,也叫人难受。他无奈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英灏亨扭回头去,慢悠悠地说:“这些天,我没来找你,你有什么感觉?”
吃饭没人请客了!自己掏钱好心痛!
司徒笙的第一感觉。
不用想奇奇怪怪的事,人生得到了大圆满!
司徒笙的第二感觉。
好像少了点什么,心里很不自在。
……
司徒笙将它列为错觉。
英灏亨手指抠着车窗:“你说不出来的话,不如我给你做个选择题?A.很难过。”
司徒笙:淘汰。
英灏亨道:“B.非常难过。”
司徒笙:“……”他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选择是什么了。
“C.痛不欲生。”
“D.生不如死。”
“E.魂飞魄散。”
“F.悲痛欲绝。”
不等他说“G”,司徒笙就匆匆忙忙地打断他:“A!”
英灏亨眼睛亮了亮:“你确定?”
司徒笙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
英灏亨哼着小调,继续睡了。
第49章 第十局 任务倒计时。
临近市区,司徒笙接到江丽华的电话,要他直接到别墅去。司徒笙发了个短信给罗蜜,让她去公司拿手提电脑过来。
罗蜜不满地说:“我刚回家脱了裤子,你就让我干这个?”
司徒笙道:“你刚回家就脱裤子?”
罗蜜道:“换衣服烧饭啊!我老公还饿着肚子呢。”
司徒笙道:“据我目测,你老公饿半个月死不了。”
“不去!”
“出租车报销不批!”
“……你能更无耻点吗?”自己的善解人意却换来老板的满满恶意,这样的职业生涯简直是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司徒笙毫不犹豫地说:“这个月的薪水也不发了?”
罗蜜:“……”
司徒笙和英灏亨到英家大宅的时候,客厅里满满的都是人。
两个警察从楼上走下来,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
英衡山坐在三人沙发的正中,面色冷肃,英励勤坐在他身侧,时不时地与他低声说几句。
江丽华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头摆弄手机,看到他们进门,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伸出双手过来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司徒笙,然后用力地抱住自己儿子:“欢迎平安归来。”
英灏亨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用力地抱住了她。
英衡山看着他们,脸上流露难得的温柔。
英励勤站起来道:“灏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英灏亨不理他,继续抱着妈妈。
司徒笙低头看了看手表。英二少其实天生爱抱人,对象是谁都一样吧?
英衡山看两人抱得难分难解,干咳一声道:“可以了,坐下吧。”
等他们寒暄完毕,警察围过来,手里拿着指甲盖大小的监控。
“是我装的。”司徒笙落落大方地承认,“德国制造,质量保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托人帮你们带,绝对原装。我就抽点车马费。”
警察道:“做生意找英老板。先交代情况。”
司徒笙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们最好先找个位置坐下,手边放一杯水,如果有瓜子、爆米花、牛肉干之类的,就再好不过了。”
英衡山不耐烦地说:“是不是还要给你一个话筒,让你高歌一曲作为开场?别废话啰唆的,直接说明情况吧!”
司徒笙道:“这件事要从朱维恩绑架案开始说。”
警察们显然都没有听过朱维恩绑架案。
司徒笙只好简略地做了个简单说明,提到对方只要八万赎金时,警察们也觉得不可思议。紧接着,司徒笙又提到英励勤在解救人质的过程中,遭遇偷袭。
警察听到朱维恩的口供,立刻说:“这个人有问题。他既然被下了安眠药,又怎么会知道绑匪拿走了值钱的东西?”
英雄所见略同!司徒笙在心里为他和自己的明察秋毫喝彩。
英励勤说:“他很了解我,知道我平时钱包手表不离身……”
司徒笙简直想扇他两个耳光。护短不是错,护白眼狼就是大错特错。他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么关心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关心你,舍不得你受伤。”
英励勤觉得脑袋上的伤口有点疼,脸色阴沉下来。
警察说:“如果绑匪真的贪小便宜,拿走了英励勤先生身上值钱的东西,先前就不会只要八万块这么小金额的赎金了。八万块代表什么,你有头绪吗?”
司徒笙愣了愣,笑道:“代表什么?这真是个新鲜的方向。好吧,先讲一讲我的思路。绑匪要求的赎金很少,投放的地点很散,八个地方各拿一万,意味着绑匪要冒更大的风险谋求很小的利益,很不合理。”
警察们点头,连英衡山的脑袋也忍不住点了一下,发现之后,立刻不自在起来,扭头看别处,正好看到自己大儿子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司徒笙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于是,我在赎金上放了追踪器。”
警察们立刻打起精神。
司徒笙道:“结果是有的被人拿走了,有的没被人拿走。准确地说,有的被人捡走了,有的没被人捡走,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彼此之间毫无关系。很明显,赎金并不是绑匪的目的。绑匪要小金额的赎金的目的是为了自然销赃。一般人看到一两万,可能顺手捡了,可能置之不理,可是看到十万、二十万的,就会想想这钱的来路,是不是黑钱,是不是赃款,拿了会不会有麻烦,胆子小点想得多点的就会去报警。这是绑匪绝对不想看到的。那么问题来了,绑匪的目的不是赎金,又是什么?正在我们两眼一抹黑的时候,英励勤先生的一通电话解救了我们,绑匪通知他去解救人质。后续的发展大家都知道了。”他没有说出朱维恩设下砸伤英励勤的陷阱,这时候说了,不但不会赢来掌声,只会被质疑秘而不宣。要知道,如果他那时候提出朱维恩的问题,英衡山很可能报警,虽然可能没他什么事了,但英灏亨也不会遭遇刹车失灵的惊心动魄,这是他私心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