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睿阳算是把话挑明了一半,我虽然脸上肌肉已经有点僵,但还是强忍着笑道:“华先生真是热心肠,不过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吧。不知道得到您的帮助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猜猜,上床吗?您要是真好这口,我劝您去找年轻新人,他们身子软,用起来舒服,也更有前途。实在不好意思,我对现状挺满意,对您也实在提不起性趣。”
华睿阳脸上早就敛了笑,冷着脸问道:“你跟谁讲话都这样噎人吗?沈先生大概还没有找到重点。你对我有没有兴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没有。”
我也沉了脸,道:“华先生是想强人所难?想不到您这么喜欢欺压人。”
华睿阳道:“我确实有欺压你的资本。”
我语塞,起身道:“我跟华先生好像说不来话,再继续也没什么意义,先告辞了。”
华睿阳朝我身后使了个眼色,我的肩膀立刻被王江的大手摁住,生生又将我按坐在椅子上,华睿阳道:“有一有二没有三,前两次是卖你面子,允许你说什么‘先告辞’,不过没有第三次的机会。吃饭,都大费周折把你请了过来,怎么好意思什么都没吃就放你走。”
服务眼恰到好处的上菜,放在我面前的果然是焗蜗牛。
我压着火,斟酌着礼貌用语,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不吃这些。”
华睿阳脸色更沉,已经微微锁了眉头,冷着声音道:“吃,吃不完就不要走了,我不介意派人陪你耗在这里。”
我心里发冷,也豁出去了,叉出蜗牛含进嘴中,囫囵咽下去,又夹起第二只,感觉上一只软腻腻的东西还塞在我喉咙里,实在忍不住反胃,我扔下刀叉,捂着嘴跑去卫生间,吐得排江倒海。
吐完舒服了些,洗手时候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脸色发黄,眼圈发红,擦了擦刚才呕吐时控出来的几滴眼泪,我走出卫生间,重新坐回华睿阳对面,道:“见笑了,实在吃不了软体动物。”
华睿阳盯着我,眉头锁得更紧,我笑道:“要是华先生不觉得恶心,我倒可以继续吃下去,只不过得吃一只去吐一只。”
华睿阳道:“吃不了怎么不早说。”
“华先生的话我怎么敢不听,自然吃不了也得吃。”
华睿阳没说话,沉默着看了我一会,才说道:“是我安排不周,你爱吃什么,我们换家。”
我默默叹气,若是再换家,我小命估计要被折腾没了。我看着他,保持沉默,华睿阳很有耐心似的等着。过了一会,华睿阳站起来,道:“今天就这样吧。”
他说完,从身旁拿来一个纸袋,递给我道:“那天宴会你袖钉在休息室掉了一只,我给你换了对新的。”
他见我不接,将袋子放到桌旁,又道:“改天再约。”说罢径直走了。
华睿阳走后,王江帮我收好袋子,道:“我送沈先生回家。”坐到王江车上,发现王江不时地从后视镜中瞧我,我问道:“怎么了?”
王江笑笑,道:“有些话我说不合适,不过华先生真的不知道您不能吃蜗牛。”
我无语,王江又道:“不过有句话想奉劝您,华先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脾气,对您已经算是少有的大度了。”
我更无语,心里暗想着,表面上就没看出来那人是个好脾气的,更没看出是个大度的。改天再约,约你大爷。
王江把我送到楼下,又将纸袋交给我,道:“是华先生亲自选的。”
我硬着头皮收下,送走了一米九的大内太监头子,脚步颇为沉重地回到家,楷楷听见开门声扑到我身上,糯糯道:“爸爸,对不起,我以后乖。”
一见到儿子我就生不起气了,亲亲小腮,问着:“怎么还不睡?”
“等爸爸。”
我心里一软,抱他回屋,给楷楷换上大象睡衣,楷楷爬到床头拖过了大毛绒兔子,抱着兔子对我讲:“爸爸,周叔叔叫我晚上要好好哄爸爸。”
“周叔叔教的?那他教你怎么哄爸爸?”
楷楷挪着小腿小屁股凑到我身边,小手捧着我的脸,左左右右吧唧吧唧亲了好几下,然后把大兔子塞进我怀里,说:“爸爸,兔兔给爸爸抱。”
我笑着抱起举起楷楷转了个圈,楷楷拍着小手乐得咯咯笑,我问道:“想不想听睡前故事?今天讲小花猫钓鱼好不好。”
楷楷钻进被窝里,眨着眼睛道:“爸爸快讲。”
我捧着小孩的画册,装模作样开始讲道:
“老猫和小猫一块儿在河边钓鱼。
一只蜻蜓飞来了。小猫看见了,放下钓鱼竿,就去捉蜻蜓。蜻蜓飞走了,小猫没捉着,空着手回到河边来。小猫一看,老猫钓着了一条大鱼。
一只蝴蝶飞来了。小猫看见了,放下钓鱼竿,又去捉蝴蝶。蝴蝶飞走了,小猫又没捉着,空着手回到河边来。小猫一看,老猫又钓着了一条大鱼。……”
两手空空吗?讲到一半,楷楷已经迷糊睡了过去,我回屋打开华睿阳给的东西,白金镶钻的一对袖钉,比我原先那对贵出去好几倍。
这事真有点棘手。
第11章
华睿阳送的昂贵礼物只能束之高阁,我还没有那个胆子再给他送回去,一想起来跟他面对面坐在一起,仍旧浑身发毛。他可真是我不善于应对的类型,或者说能对付得了他的没几个人吧。放宽心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陪他吃顿饭嘛,如果我真不愿意,华睿阳不至于霸王硬上弓吧,他那种“高贵”的人,估计不屑做这么掉价的事儿。再说,要是下次再被邀请,我顺从谄媚点就是了,人的好奇心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像他这种上层的人。
不过一看见那人的脸,脾气就克制不住地变坏,软话更不会说了,看来还是我修炼不够。
暂时应对不了的事情就先冷处理,好在工作一直闲不下来,我也没空成天瞎琢磨。华氏广告片的剧本虽然简短,但写得不错,时间和空间最能引起人们的唏嘘和共鸣,比那些直白罗嗦的强很多。华氏就是华氏,不会出些什么“XX手机,拥有XX功能……”、“第X代智能手机,您的XX选择”……要是真那样,估计也不需要我和陶桃了。
准确说是需要陶桃和秦卫,我这是承了秦卫的情。
转眼到拍摄那天,剧本上台词只有寥寥几句,场景共有三个,因为陶桃日程安排很紧张,导演已经提前做足了功课,从选景到群众演员安排都已经妥当,这才叫我俩过去正式拍摄,大有一两天拍完的势头。早点拍完也好,楼顶上坐镇着华睿阳,想想就心惊。
第一个场景是校园时候的意境,陶桃换上服装,在我面前转了个圈,然后一脸自我厌恶样子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来穿学生装,这不明显装嫩嘛,现在的粉丝那么挑剔,我anti那么多,哎,导演,我会被骂哎,万一被翻出什么对比照,可就丑爆了。”
导演正跟灯光沟通呢,对陶桃笑道:“放心,第一幕只拍牵手的背影,拍不到脸。”
陶桃一听更欢乐,故意道:“拍不到脸叫我来干嘛?”
导演以为得罪了陶桃,赶紧过来,解释道:“第一个场景就几秒钟的画面,重点是第三幕……”
陶桃拍拍导演肩膀,老大姐模样似的,安慰着:“没事,处理得不错,姐喜欢。”陶桃见我还没换衣服,推着我肩膀,道:“快去换上,给姐饱饱眼福。”
我换上校服,大概是高中的夏款,有些松垮,不过确实是高中时代的那个味道,跟白色校服上衣似的,单纯干净。我走到陶桃面前,陶桃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然后掏出手机对着我卡擦两下,感叹道:“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女人过了年龄,从身体到皮肤都松松垮垮满是风尘味,再怎么化妆都会有破绽。男人怎么就能越活越年轻似的,文初,最近用什么化妆品?”
我蹲下来整理着球鞋鞋带,道:“都是普通牌子,便宜货。”
陶桃一边感慨,一边玩弄手机,我知道她那德行,便警告道:“不许乱发。”
陶桃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道:“没乱发,就发给秦卫。顺便告诉他你化妆品都是便宜货,让他送点贵的给你,文初就更国色天香了。”
陶桃真是最擅长做叫我无语地事情了,我去夺,陶桃“啪”合上手机,举在手中摇摇晃晃,得意笑道:“发完了。嘿,导演叫我们呢,开拍喽!”
第一幕确实很容易过,拍的是我与陶桃牵手的背影,我俩拉着手走过梧桐树下,晌午的阳光透过树叶将斑驳光亮打在我们白色校服上。后期制作时候加上点夏天的蝉鸣估计会蛮有意境。那个年纪,即使亲昵也羞涩,拍摄的时候我有意同陶桃稍微拉开了一点身体距离,只有手牵得紧紧的。
导演很满意,很快就过了,然后大家迅速收工转战下一处,是郊区影城中的火车站,十年前老风格的那种。第二幕也简单,是我和陶桃在车站前分手,台词只有陶桃的一句,她说:“还是分开吧。”
仍旧简单,大家在布置灯光的时候陶桃捧着杯热咖啡过来,坐在站台上问我:“你上学时候谈过恋爱吗?”
我诚实地摇摇头,陶桃乐了,道:“瞧我傻的,这问题还问,我可是知道最清楚的,你初恋不就是某人嘛。”陶桃打趣完我,捧着咖啡溜达走,我坐在站台上忍不住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