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得嗣 (山路漫漫)

　　现在如果还需要艾溪尔赌上自己的生命来成全两个人的幸福，他却什么都不能做，那他还是个男人吗？
　　戴利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没用，想要替艾溪尔承受苦难，想要替艾溪尔做点什么，可却仍旧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无力感。
　　“戴利，也许你无法理解，可是这个孩子已经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了。他在我的肚子里动，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我难过的时候他能够安慰我，我高兴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他的快乐，这种血肉相连、心意相通的感受只有经历的人才能体会。你们让我现在放弃他，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他好好地活着呢，在我的肚子里，温暖、安全，他全心全意信任着我，而我却要突然将他杀死，这么残忍的事我做不到。”
　　艾溪尔拉着戴利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道：“你看，他现在就在动呢。”
　　肚子里的小家伙配合的翻滚着，搅得艾溪尔的肚皮跟着忽忽悠悠的，突然间猛的踢了戴利一脚，把戴利吓了一跳。
　　戴利抽回手，跟着笑道：“好大的力气啊，将来肯定很淘气。”
　　“是啊，最近动的特别欢，好像心情很好。虽然有时踢得我很疼，不过他动的欢，感觉他在跟我玩，我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艾溪尔摸着肚皮笑叹。
　　戴利望着艾溪尔的笑颜出神，艾溪尔从来没有过这样温柔甜蜜的笑容，就是对着他也没有过。
　　如果他把这个孩子夺走的话，艾溪尔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吧？
　　“我明白了。”戴利下了决心，拉住艾溪尔的手沉声道：“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你的父母和哥哥我来负责说服他们，你只要好好养胎，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好吗？”
　　“真的？”艾溪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立刻扑进戴利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亲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嗯。”戴利抚着艾溪尔柔软的黑发，小心的将眼中马上就要溢出来的痛苦压抑下去。
　　艾溪尔和戴利的家人都等在门外，大家或坐或站的，相对无言，医院走廊上凝结着一片肃杀之气。
　　修因终于将手中的报告看完了，震惊于报告中披露的事实久久无法言语。他作为医生已经失职了……
　　他应该从平常对艾溪尔的检查中察觉出蛛丝马迹的，像是艾溪尔的胎儿偏小，羊水深度也不高，虽然都在标准范围之内，但艾溪尔是男人，还是应该加以关注的。
　　现在看过报告才发现，一些细节并非无据可查，只是被他忽略掉了。
　　他只是沉浸在艾溪尔和戴利修成正果的自怨自艾中，被自己的感情耍的团团转，根本没有认真考虑过艾溪尔是不是存在着其他可能的危险。
　　幸好艾溪尔没有出事，否则他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的失误。
　　“手术的话，你来做没问题吧？”艾伯特在一旁问。
　　修因当然知道艾伯特指的手术是什么意思，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作为艾溪尔的好友，当然不希望艾溪尔出事，可是他也能看得出来，艾溪尔现在多么重视这个孩子。
　　虽然艾溪尔以前总是叫着要打掉孩子，但艾溪尔这样嘴硬心软的性格他是很了解的，真的要艾溪尔下定决心抛弃这个孩子是不可能的。
　　“写了这份报告的默多勒医生没有什么其他的建议吗？”修因不死心的问。
　　“默多勒医生是做研究的，临床的事他无法给出建议。你是做临床的，你觉得呢？”艾伯特反问。
　　修因捏着手里的报告，想了想郑重道：“我再回去研究研究吧。”
　　“手术要尽快安排，艾溪尔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艾伯特不容置疑的提醒道。
　　两个人正在交谈，戴利从病房中走了出来。
　　修因迎上去，问道：“你们俩谈的怎么样？”
　　戴利脸上有几分疲态，摇摇头说：“艾溪尔不同意拿掉孩子，这会他已经睡了。”
　　修因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戴利冲着修因招招手，等修因伸头过来，就俯身在修因耳边耳语了几句。
　　修因听着听着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叫道：“你又打算骗他？你敢这么做，这次艾溪尔是真的不会原谅你的！”
　　戴利脸色凝重而灰败，低声说：“他不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我总不能让艾溪尔遭遇生命危险。”
　　艾伯特在一旁眯眼看着二人对话，不悦的质问戴利：“你究竟又想搞什么花样？”
　　戴利与艾伯特平视，收起了平常针锋相对的锋芒，正经八百的道了声谢：“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否则我可能要后悔一辈子了。”
　　“……”艾伯特显然没有意料到戴利这反常的态度，惊讶道：“你吃错药了？”
　　修因在一旁插话道：“戴利打算瞒着艾溪尔把手术做了。”
　　“什么？”艾伯特更吃惊了。
　　“我和艾溪尔说，为了找出能够保住他和孩子的方法，可能要让修因帮他再做个更详细的检查。做检查时给他打上麻药，推到手术室拿掉孩子吧。”戴利咬了咬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艾伯特半晌无言，时空凝滞了许久，艾伯特才又开口道：“那艾溪尔醒过来发现孩子没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修因默默地撇撇嘴，心想估计他和艾溪尔这朋友算是友尽了，作为直接杀死他孩子的刽子手，就算艾溪尔原谅他，他都没脸再见他了。但戴利显然比他更惨，搞得修因都不好意思做出伤感的反应。
　　戴利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任何迟疑地说：“他要恨我也没办法。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既然从没有为艾溪尔做过什么，这一次，就让他放弃自己的幸福，替艾溪尔着想一次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尽快安排手术好了。”艾伯特松了口气，戴利的做法显然一下子解决了他的所有烦恼。
　　“抱歉，差点害死艾溪尔。”戴利一脸肃然的对艾伯特道了歉，转身拍拍修因的肩说：“我想一个人静静，艾溪尔之后就拜托你了。”
　　艾伯特看着戴利远去的高大背影和颓然的脚步，难得动容的感叹了一句：“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喜欢艾溪尔。”

第97章 森森的嫉妒

　　艾溪尔这些日子过的异常平静，让他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两家的父母都没有再来打扰过他，艾伯特来看过自己两次，也表示随他去，只要他愿意一直住在医院里配合做更多检查就行。
　　戴利就更不用说了，天天都驻扎在医院，对他要多殷勤有多殷勤，闪瞎了多少医护人员的眼睛。
　　艾溪尔虽然不能出院，但总算能和戴利见面，也就没有过多反对。
　　只是所有人都吓唬他情况危险，搞得他心里也毛毛的，一方面担心自己，另一方面也怕孩子出事。
　　午睡做了个噩梦，艾溪尔便浑身冷汗的惊醒过来。
　　梦的情节已经模糊了，只隐约觉得心里很难受，喘不上气的感觉。
　　戴利并不在他身边，艾溪尔扶着肚子下了病床，起身去找戴利。
　　戴利正和修因在医院后面的草坪的长椅上坐着，看着往来散步的住院病人。
　　“这几天有什么新的进展没？”戴利目光放远，不太抱希望的问。
　　“我又查了查资料，男性怀孕的病例中致死的主因多数都是器官发育不完全所致的。综合来看，男性怀孕因器官发育问题的致死率在百分之三十以上。”修因给了一个毫无悬念的答案。
　　“百分之三十啊……”戴利低落的重复着，无奈说：“那看来为了保险的话，还是只能放弃孩子了。”
　　“其实……”修因想了想说：“如果艾溪尔还能再坚持些日子的话，等孩子过了28周再手术，孩子的成活率会大大提高。”
　　“那是多长时间？”戴利问。
　　“五天。”修因回答他：“要不要赌赌看？”
　　“……”戴利手臂支撑在膝盖上沉默了。他要不要赌赌看呢？
　　没有人能给他保证，艾溪尔在这五天里不会出事，到时他必定追悔莫及。
　　但若是熬过了这五天，他和艾溪尔的孩子能保住的话，他再一次欺骗艾溪尔的事可能更容易获得原谅。
　　如果真的失去孩子，连戴利自己都不相信艾溪尔还能再和他重归于好。
　　修因见戴利似乎烦恼的无法抉择，又说：“你要是觉得不敢冒险，那我就安排手术，明天……就可以，不管孩子怎么样，至少艾溪尔肯定是不会有危险了。”
　　“那明天手术的话，有没有可能把孩子保住？毕竟只差了五天。”戴利又升起一线希望来。
　　“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孩子早出生一天，机体的发育就会差很多，护理起来困难也多。”修因如实回答：“28周后的早产儿成功存活的概率比较大，当然也存在婴儿在28周前就出生并活下来的例子。”
　　“那就明天手术吧。不能再等了。”戴利下了决定。
　　这就好像是艾溪尔和孩子之间存活的博弈，其中一个人活的几率大一点，另一个人就会小一点，仿佛是与时间做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