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归白扑哧一乐。他正想就工资和燕双讨价还价一下,侧后方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燕双,你拉着归白躲在角落里半天,就是为了撬我墙角?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啊。”
两人一起转头,发现褚修正走过他们之间本来就没剩多少的距离。从来的方向来看,他刚刚和发行方老总谈完。
“我怎么敢呢,褚大少?”燕双反应极快,立刻就找出了理由:“你没看我叫大白那么多年,他愣是没搭理我一次!美人计一点用也没有,我的自尊太受伤了。”
这吐槽深得韩归白的奥义。褚修不免多看了他一眼,才转到燕双身上。“所以呢?”
“所以我再一次失败了呗!”燕双露出一副极其沮丧的模样,“不行了,我要找个地方独自疗伤,你们慢慢聊。”她抱歉一笑,很快向场地另一边走去。
韩归白见她说两句话就开溜,显然是在表示“你的事情自己上、我想管也管不着”,感到熟悉的无奈再一次淹没了他。“双儿开玩笑呢。”
褚修没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实际上,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燕双的离开,两道目光一直落在韩归白身上。“应酬烦了?”
韩归白知道,褚修是在问他呆在角落的原因。“也没吧,”他回答,语气轻松,“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习惯……褚修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下部片子定了吗?”
“暂时还没。”韩归白一笑,“本子太多了,看不过来。不然你给推荐一个?”
褚修心中一动。这态度不像误打误撞,倒像是知道了……所以结果也出来了吧?“我挑的可不一定卖座。”他没答应也没拒绝。
“卖座又不是我的最终追求。”韩归白不在意地道,并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话说,老爷子的茶安排在什么时候?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有宣传行程,随时有空啊!”
“我正好也要和你说这件事。”褚修道。他已经意识到,他刚才关于结果出来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且韩归白打算亲口告诉他。这样很好……他思索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和平常没有区别:“已经定下来了,一周后,本宅。”
褚氏总部在上海,然而本宅在北京,褚鸿简大多数时候都住那儿。
定下来的意思就是飞机票和接送服务都不用担心,韩归白心领神会。“行。”
他们俩站一块儿,早就引起了周围人群的注意,地方再角落都没用。这会儿谈话告一段落,很快就有人上前攀谈。
远远的,沈衔默也注意到这些动静。不过,他的目光刚在人群中找准落地点,韩归白就似有所感地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韩归白率先举了举酒杯,嘴角噙笑。沈衔默注意到褚修随之转过来的目光,举了举酒杯,也笑了。
第54章
十月的北京西山,红叶深浅,空水氤氲。
韩归白下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深呼吸。天气已经有些寒凉,深秋木叶的气味萦绕鼻尖。“真是个好地方,”他微眯着眼睛,十分惬意,“漂亮。”
北京这地界吧,素来有“东富西贵”的评价。位于西山的别墅,房价高低根本不用问,更无疑是身份的象征。
和韩归白从未来过褚氏本宅不同,作为褚氏的远房亲戚,沈衔默倒是有几次造访经历。不过,那几次都是家族缘故,和现在这种小规模且不知道目的何在的宴请差距极大。
“这个时候,表舅应该在还打太极。”他抬手看了看表。
韩归白对褚鸿简的作息规律一无所知,不过他觉得没迟到就行。“然后呢?”
沈衔默侧眼看了看人。他们俩今天不约而同地穿了颜色相近的长款风衣,简直和情侣装没差别,不可控制地有些雀跃。“总之,我们先进去吧。”
和保镖一样,褚氏的仆人素质也相当优秀。况且褚修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两人更不可能受到怠慢。
寒暄了几句,韩归白忍不住问:“老爷子今天到底什么事?先通口气呗,阿修?”
褚修瞅了瞅他,没正面回答。“归白,我记得你学过太极?”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听到太极这个词,韩归白敏锐地嗅出了点味道。“别,”他连连摆手,“以前拍片要求才学的,好久没练了……我就是个花架子!在行家面前要出丑的!”
褚修倒是不太介意。“不过是锻炼身体,哪儿那么多讲究?老爷子不挑剔这个。”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你又不是没和他练过。”
韩归白顿时就想苦起脸,但环境不允许。“上次就是瞎比划……”他挣扎着道。
“去吧,大白。”沈衔默突然开口。“我和修哥一点都不会,只能拜托你哄表舅开心了。”在知道褚鸿简要请他们喝茶时,他就着人打听过——褚鸿简对韩归白的印象还不错;具体几分不知道,反正和差沾不上边。
韩归白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有衣服给我换吗?”
褚修一抬手,立刻就有仆人领韩归白去更衣室。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客厅里就剩两人。一个话少,一个不做声,静得简直和死寂没区别。
半分钟后,沈衔默先开了口。“一套一百零八式杨氏太极快架,前后加起来,撑死了也就二十分钟。”他轻声道,瞥了一眼边上的落地钟。“修哥,有话就赶紧说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褚修相信韩归白也知道他自己是故意被支开的。“你都知道了?”关于这次喝茶的目的,以及他和韩归白的前后关系?
“一部分吧,”沈衔默很坦然地承认,对褚修的疑问句没什么疑问语气毫不惊讶,“大白没说,我自己猜的。”
“那我想,你也没和归白说你猜的那部分是什么。”褚修语速均匀,但同时也很直接。
“因为我会告诉他,在恰当的时候。”沈衔默回答得很快,“同时我也相信,在合适的时候,他也会告诉我事实。”
这表述太过直白,就差明说“我和大白是彼此坦诚的一对”了。褚修听得出来,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很有自信。”
“我不否认,但这只是其中的一半。”沈衔默微笑,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话里有话,褚修微一蹙眉。沈衔默是在暗示,另一半是韩归白对他的感情?“但太过自信就是自大了。”
“那是你的想法,我确实无权干涉。”沈衔默的回答更加干净利落——对情敌就是要这么干净利落!
潜台词无疑是“你那么想也不一定对”或者“我可不那么认为”。礼貌,但咄咄逼人,毫无疑问。结果,又是一阵吓人的沉默。
“你并不甘心。”再次先开口的还是沈衔默。
若给他的粉丝看到他现在的表现、并能跟上两人的思维,一定会吓得眼睛脱眶——寡言腼腆?纯瞎扯!一针见血、步步紧逼的姿态和平时画风差异之大,简直和韩归白有得一拼!
但褚修这回笑了。“你这话说的,”他小幅度摇头,“胜负未定的时候,谈什么甘不甘心?”言外之意,他肯定会坚持到底。
胜负的决定权在韩归白手上,沈衔默不能也不想替韩归白下结论。但他有理由认为,现在形势明显是他更有利;分析一下,再乘胜追击什么的,完全可以。“你真觉得你有回天之力吗?”他反问。
褚修并不同意这种表述。然而,他的理由牵涉到过去,他认为不该由他之口告诉沈衔默。
这种沉默并不是心虚,从神态就能很容易地判断出来。“庄鹏是你。”沈衔默注视着他,干脆挑明了。“当然,大部分地方完全不同。但重点在最后,不是吗?你想要大白注意到的,就只有结局,对吗?”
褚修依旧没回答,但他下巴线条微不可察地绷紧了。
沈衔默端详着对方毫无变化的神情,继续道:“确实,台词本里没有。”他小幅度点头,又接着摇头,“但你真的敢说,雷轻腾的结局没有你所想要他代表的意象在里头?他的清醒和死亡,分别代表着什么?又或者说,不管他是生还是死,对你来说,关键的都只有大白对庄鹏角色感情的想法?”
这些话加起来直指一个结论,他想知道韩归白对他感情的想法。褚修紧抿着唇,第三次保持沉默。
“你现在只要一个表态,这并不难,但已经太晚;”沈衔默最后下了这么一个断言。“我后到,也确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错过。”
爱情是有时间性的;认识得太早或太晚,结果都不行。它同时还有时效性;错过一个契机,并不见得还有下一次。
况且,时间可以改变的,并不只机会。
此时,韩归白正在花园里推太极,动作干净有力,一点看不出之前的鸭梨山大。前几年,他接了一个太极宗师的角色,为此苦练太极大半年。虽然本事离行家还远着,但毕竟花了功夫进去。感觉慢慢找回来后,还是像模像样,尤其是收尾的固定姿势。
“年轻人就是好啊,”褚鸿简微笑地注视着韩归白结束后额上的一层薄汗,“打得比我有活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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