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吧,我们的座位在前面。”在叶煦出神的工夫林久桥已经半牵着他往里面走了。
叶煦等他们坐下了之后才问:“你怎么领到这么靠前的票的?提前多久去排的队啊?”
林久桥扭头看着他笑笑:“我是提前两个小时去的,但那会儿已经有一些人了,我领到的票要比这个靠后一些。这两张是我后来跟排在前面的同学换的。”
“换的?!”叶煦叫了一声发现周围人都在看自己又赶忙压低了声音道:“人家不可能傻到白跟你换吧,什么条件?”
“没什么,小事而已。”林久桥很无所谓地说。
然而叶煦却较上了真,盯着他又问了一遍:“什么条件?”
林久桥见他这么坚持不由好脾气地叹了口气勾唇笑着说:“就是帮他打三十次早卡而已。”、“what!!三十次早卡??”叶煦惊得已经把中英文都混合在一起了,瞪着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望着林久桥。
林久桥被他的模样给逗得越发笑得明显:“对啊,就三十次早卡而已,你这么惊讶干嘛。”
“不是我惊讶,问题是你要怎么帮别人打卡?那个东西不是靠静脉识别的吗?非本人也能行??”
“哦这个啊,”林久桥眨了眨眼睛狡猾地笑道:“静脉注册不是要四根手指吗,因为我跟他关系很好,开学的时候他注册就是我陪他去的,为防止他最后打不完卡临时要找人帮忙我就用自己的两根手指帮他注册了,所以现在我去打也行。”
说到这个用静脉注册的打卡系统几乎是每个p大学生心里的一块心病,当初最先发明这个系统的信科学长已经不知道被大家在暗地里吐槽过多少回了,各个都是十分的怨念。
因为p大对体育方面一向抓得没有隔壁严,但又为了让同学们不要过于懒散,学校便规定所有在一个学期内选修了体育课的同学都需要打够一定次数的早、晚卡。晚卡的打卡地点有三个,分别在一体、二体和邱得拔体育馆边上,而早卡却只能在一个地方打,就是未名湖边的一体那里,还规定要在早上八点半以前。
这个时间的尴尬之处就在于如果你早上有八点钟的课,那要想打卡的话就需要至少提前起个二十分钟,还不算上排队的时间;然而倘若你第一节没有课,那又有几个人有足够的动力就为打个卡专门起那么早还跑那么远。大一大二的时候也就罢了,像他们现在到了大三,基本上没什么一、二节的课,在学校里也混成了老油条,已不再像刚入学时那样精神头和新鲜感都那么强了,连叶煦这种曾经作息无比规律的少年如今也渐渐变成一、两点睡,九、十点才起,更别提像易生那种每天不到半夜三点就不觉得是晚上的人,一抓一大把。
所以别看一个学期里面早卡只要求打三十次,就这三十次已经足够让许多人叫苦连天了。难怪叶煦在听到林久桥要帮人打完全部卡的时候会那么惊讶。
“其实,其实有票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必再跟人家换位置呢。”叶煦这时候开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说林久桥本人也是喜欢这位作家的,但他绝对没有自己这么狂热,对于他来说肯定前后的座位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他会换票肯定是为了他。
“要是没有的话我也就不换了。但刚好是我那个同学有,我就试着拜托了他一下,还好他同意了。”林久桥说的时候把手中的两张票平铺在腿上,对比了一下,挑出其中更为平整的一张递给叶煦:“我想你应该要收藏,就没有折。”
“啊……谢谢……”叶煦看着那张崭新崭新的票,心里想的却是:幸好你没折,你要是折了再给我估计我得郁闷一个月……
接下来作家到了会场,两个人就没再多说什么,叶煦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他本命身上去了。
其实过后叶煦又认真想了想这事,他觉得如果换做是他“闺女”的话估计在听到人家为了帮他换票从而答应给别人打早卡的时候就会感动得不行然后主动提出要陪着一起早起,但是他没有,甚至是连一丝一毫这方面的念头都没有。还是喜欢得不够多吗?
叶煦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就在那天之后林久桥又找他出去的过程中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思考的时候他就发现,他最近一直在刻意控制着他们两个人之间进展的节奏,每当刚见了两面两个人的感情稍能激发起更大的火花时他就会注意控制一下距离,把那些蠢蠢欲动的热情放得冷一些,总不致燃起熊熊大火。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开始的时候叶煦自己都搞不太懂自己,但渐渐地在他想多了之后,他就能找出些缘由来了。
叶煦发现,他似乎对于爱情这回事如今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的。
原本之前就有他父母的事给他造成了巨大冲击,之后在他喜欢上林久桥时又被告知旧爱难忘足足拖了一年的时间,而后来他又是亲眼见证了何安和易生的感情从开始到结束,他看到的是这两个人都那么全身心地投入最终却依然没能逃过分手的命运,他还看到易生每天强颜欢笑假装没事的样子,叶煦发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是有些害怕的。他不想将来有一日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既然早晚都会失去,那不如从来都没得到的好。他的心里就好像装了一根弹簧,每次都在他即将超出量程的时候又把他给拽了回来,像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一样。
叶煦并不是主动地去给自己上了一层这种保护,在他意识到的时候该机制就已经存在了。
但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
叶煦觉得除非林久桥能有什么举动可以让他心里的弹簧发生塑性形变,否则的话他也不打算真跟他变成情侣。两个人之间有感觉是一回事,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仅凭感觉是远远不够的。
毕竟叶煦不是个能清汤寡水过日子的人。他追求情调,喜欢浪漫,更憧憬不受现实主义和拜金主义所侵蚀的爱情观。如果一段感情没有办法满足他的这些要求,那他害怕自己在最初的被热情冲昏头脑过后会很快感觉到厌倦。
这是实话。
在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心全部交给一个人之前,他需要确认这个人对他已经是全心全意地投入了。
听起来有些苛刻,而且不太公平,但叶煦心意已定,就算明知自己不讲道理也不打算更改。
这么想想其实林久桥也挺无辜的,他只不过是错过了打动叶煦的最好时机,如今就不知还需要付出多几倍的努力才能再把这人的心给拉回来。
林久桥不傻,即便叶煦很多话没有说出口但他也能明白他的想法,他知道现在叶煦对自己有所保留,但是又会忍不住来试探,特别像某种小动物,总喜欢在你安静的时候伸出触角来小心翼翼地碰碰你,而当你刚一有点什么动作它就又立马闪开,非常可爱。
既然是这样的一种状况,林久桥知道他现在对叶煦不能追得太急,他会让他慢慢去感受、去接受他的感情,他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做到最好,把所有他想得到和想不到的事都替他考虑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他要让叶煦习惯他对他的好,从而逐步地习惯上他整个人的存在。
林久桥要让叶煦离不开他。因为他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离不开叶煦了。
从一开始仅仅是心底的一份隐约的情愫,到现在已经成为他无比确认的一种信念。林久桥承认自己是有些慢热,但这并不代表说他是一个迟钝的人。既然他已经确认了自己对叶煦的心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只剩坚持不懈地追求,他对自己的毅力很有信心。
叶煦现在偶尔会觉得他跟林久桥之间的相处模式像一种不完全信息的动态博弈,双方都在努力达成一个精炼贝叶斯均衡。
这些术语听上去高深玄妙,但道理其实很简单。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成语“黔驴技穷”里面的那个小故事,老虎通过不断地试探来修正自己对于驴子的看法和认知,最后终于确定了驴子的属性从而一举攻下,这就是一个修正后的贝叶斯均衡。
叶煦想了下他跟林久桥如今都是把自己当成是老虎,而把对方当成是驴子,也是挺搞笑的一件事。
博弈是一个需要动脑子的过程,而情感的博弈还要求参与双方都要用心。一旦用了心,那就不可避免地会加深两个人的感情,有点正反馈的意思。
想必大家都有过玩橡皮筋的经历,一根崭新的皮筋一开始弹性一定是很好的,但它弹性再好也架不住你总去拉它,时间长了弹性变弱它慢慢地就会松下来。
叶煦心里的那根用于自我保护的弹簧就面临着相同的境况。
林久桥并没有奉行什么大力出奇迹的理论,他不是一次到位,但却始终都在不间断地用一小股力气去拉扯,他在让叶煦慢慢适应,等着弹性形变累积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来那最后最关键的一下,戳中最敏锐的那一点,那事情也就算是水到渠成了。
跨年夜,就给林久桥提供了这一特殊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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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二月三十一号那天,叶煦去见林久桥之前并不清楚他们当晚都有什么活动,林久桥只对他说让他把一切都交给自己来安排,叶煦就没有过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