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证他买了两对牛郎织女,又把俩织女随手送给路过的本地小女孩,严玖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你的。”乔远刷刷刷地在两个牛郎背后写了各自的名字后,写了自己名字那个丢给他,写了严小九的那个就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这种少女情怀的行为,真的是他大哥会做的吗?
“走,放河灯去。”乔远似乎没看到他局促的模样,顺手就把他的手牵了过来。
在情侣涌动的街道上,手拉手的两个男生简直是两盏一百瓦的灯,更何况其中一盏漂亮得亮瞎眼。
严玖第一次被围观,还是这种情况,羞得手都抖了,恨不得夺路而逃。偏偏乔远把他拉得很紧,一点都不在乎周围的议论和嘲笑。
“别拉了,万一被熟人看到怎么办?”严玖小声地劝说。
“熟人?谁?你不是没什么朋友吗?”乔远干脆手腕一转,跟他来了个十指紧扣。没甩开就是进步,而乔大少最拿手的就是得寸进尺。
“……”被一针见血,严玖噎了好一会才说:“被你熟人看到也不好。”
“看到就看到,他认识我我又不认识他。”乔大少傲慢地说着,拉着他的手走得更加坦荡荡。
严玖的心跳都快破表了,又没法反驳他的话,只能努力忽视周围的视线,与他肩并肩地边逛边走。
镇上最大的祠堂在举行“摆巧”的活动,人群都挤爆了整个祠堂。乔远本不想凑这个热闹,但看到严玖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里面摆设的工艺品和正在现场比赛的巧姐们,终究还是没把他拉走。
直到严玖看够了,乔远才拉着他朝河边走。
“普通莲花灯就可以了吗?”严玖盯着手中做工简单的莲花灯,并不是很清楚这跟中元节放的河灯有什么区别。
“嗯,七夕节河灯大多是个噱头,中元节那天会有正式的法会放河灯,那天的河灯就必须用特殊彩纸来做。今天嘛,”他蹲下来,把河灯点燃,“只是来陪你完成心愿。”
一天内连续多次被这种不自觉地情话攻击,立场本来就不坚定的严玖连立场都快丢了。
然而乔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大的改变,他就是想要让这家伙更喜欢自己多点,至于自己跟往常有什么不同,那根本不在大少的思考范围内。
他喜欢把那家伙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模样,至于这要放下他多少惯常的骄傲和冷漠,那都没关系。
两人放河灯的地方很安静,人群还击中在祠堂那边,喧闹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严玖把河灯放入河中,盯着它慢慢旋转着离开,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他看到从上游飘下来的莲花灯上坐着几个小人,立刻扯了扯乔远的衣角。
“上面……有小人。”严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妖怪。说是水鬼,又不像。更像是一群河里的小妖精,有的趴在河灯上,有的脚踩着水,像是坐着纸船出游。
夜里的阴气重,所以乔远也看到了这些小东西,解释道:“小水妖,这种季节最多了,跟昆虫一样,没什么害处。最喜欢吃腐烂的植物。”
严玖蹲在河边,呆呆地看着这些拇指大小的小妖怪从他们面前飘过,有的还因为严玖的目光而受到了惊吓,扑通地跳进了水里躲避。
来放河灯的人越来越多,严玖在乔远催促下站起身。
他抬眼看向唇角始终挂着一点笑意的乔远,低声说:“我觉得我错了。”
“嗯?”因为美好的一天而心情舒畅的乔大少始终笑着。
“其实他们并不都是可怕的。可怕的鬼都是人自己祸害出来的,那些天生的妖怪,其实有时候并不可怕……”严玖第一次放下成见,认真审视着他经历过的一切,“我总是先感到害怕,从来没想着要去了解他们。以至于光是他们的存在就成了恐惧的来源。”
乔远双手插兜,唇角微挑地听着他的自我反省。严玖的每一次改变都在他身边发生,这种改造成功的成就感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新的认识?”
严玖嘴巴动了动,纠结了好一会,才低下头,耳根红红地小声说:“因为我现在没那么怕了。”
至于没那么怕的原因,他俩都懂。
并非是狐假虎威这么简单,而是深信乔远无论何时都会保护自己,有了这种底气,他才敢抬起头,去重新审视他从前避之不及的另一个世界。
也是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的信赖已经变质。
真的只是朋友的喜欢吗?
别说乔远不信,就连严玖自己,也压根不信了。
第74章
这一夜,两人住在了西河镇上。因为节日的缘故,临河的客栈都基本都被订满,最后住到了镇上一家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两人的关系还处在暧昧不明的阶段,然而同床共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因此哪怕在同一张大床上看电视聊天,两人都没有一点那啥那啥的意思。
临睡前乔远又让严玖给自己唱儿歌当安眠曲,严玖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提出的奇怪要求,在把乔远唱睡过去后,自己才钻进被窝安心睡去。
半夜,乔远睁开眼,盯着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倒吊在那里的黑影,从枕头下抽出那把短刀,一声不吭地下床,在黑影扑上来的时候,左手虚空画符,右手持刀横于面前。
十秒后,黑影终于抵抗不住对方的法力,化作黑雾散去。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完全不知道自己身旁发生了什么。
乔远走到窗口,将窗帘完全拉开,看向远处还依稀飘着几盏荷花灯的西河。
七月的夜半,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这时候河边已经没有游客,路灯也剩下几盏,照亮整个河岸的是清亮泛蓝的月光。也是这样的月色,让从河里爬出来的鬼怪变得更加狰狞。
乔远心想幸好自己没睡河边,否则这一晚别想睡个好觉。拉上窗帘,在玻璃上用口水粘了张辟邪符,他才爬回床上。在入睡前,又将那个抱着被子滚到另一边的家伙拉近些,这才安心继续睡觉。
第二天开车回去的路上,严玖奇怪地发现昨天他们游泳的河边挤满了人。
“大哥,要不要过去看看?”严玖总觉得不安,扭头问正在开车的人。
“还没被骂够?瓜娃子。”乔远学着昨天那人说的方言嘲笑道。
仓鼠眼巴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乔远啧了一声,终究还是靠边停车。“要去你自己去,看完了赶紧回来。”大热天的他可不想在外面暴晒。
严玖赶紧溜下车。
远远听到人群有哭声的时候,严玖就感到了不妙,等靠近一看,发现是昨天那个骂人的家长,他的儿子正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胸膛没有起伏,看起来已经溺水身亡。
“都过了十分钟才捞上来,没救了吧。”
“唉,等救护车来再说吧。”
“他爸也是,居然自己在岸上打麻将,要不早点发现儿子不见,还能有点希望。”
“听说昨天还有个男孩劝他注意点,他把人家骂走不说,今天还这样,这孩子摊上这样的父母也够倒霉的。”
旁观群众窃窃私语,跪在地上给儿子做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的男人在坚持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得到一点反馈后,终于承受不了,嚎啕大哭。
严玖抿着嘴,为自己还是改变不了这个悲剧感到难受。
如果他去说服男孩,而不是没有责任心的家长,事情是不是就会有改变?
对了,还有那只水鬼……
他抬眼望向被太阳照得波光粼粼的河面,看到原本还在河里游泳的孩子都上了岸,这才松了口气。
“这条河有暗流,你们有小孩的家长还是带去游泳馆吧。”严玖尽量用科学的道理劝告那些正在给孩子擦身的家长。亲眼见证惨剧的家长们也纷纷点头表示以后一定会注意。
却不想,正在哭号的家长看到了严玖,突然指着他破口大骂:“又是你!你这个乌鸦嘴!我娃儿游得好好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发生过什么事!就是你!你昨天来咒我娃儿!这么多人在这里游水,怎么就不见你去劝!你一劝我娃儿他就溺水!”
严玖被骂愣了,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周围大多是不明来由的家长,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讲道理,但对方失去了孩子,这件事又着实蹊跷,就没人敢吭声帮忙了。
“你赔我娃儿!我娃儿要活不回来我要你赔命!”男人站起来,愤怒地朝他走去,严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然而男人仍旧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青筋暴露地朝他吼,“日你马你还来做撒子?看戏是哇?你这个乌鸦嘴,是不是你咒死了我的娃儿!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严玖欲哭无泪,他想要挣脱男人的束缚,但刚开始挣扎就惹怒了对方,拳头举起就要砸向自己的瞬间,男人猛地被踹开,严玖的领子也顺带地被往前拽去,他没站稳,差点就要倒下的瞬间,又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从男人的手中解救出来。
男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抬头一看,竟然也是个半大的男孩。
“你儿子死了,就好好守着他的尸体。如果没死,被你这么一闹,救援时间也过了。有你这种家长,不需要别人咒他,迟早也会因为你疏于看管受罪。”乔远拉着严玖的后领,冷冷地看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