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的。”
“那就是定恺又扮僵尸在楼梯上走不停,结果把脑门撞了?”容庭问,“还是小晨又发什么疯,出去飙车……”
江寒更笑:“没有,没发生什么事。我晚上闲得无聊,开车到处逛,就跑你这儿来了。”
他起身让出椅子给容庭,又笑道:“怎么?没有救死扶伤的事儿,我就不能来找你?”
容庭也笑:“你不是著名的大忙人么?每天忙了这个忙那个,哪会有空来医院转悠?”
江寒被他说得脸红。
容庭叫他稍候,然后从抽屉里摸了一把硬币出去,不多时,他拿着两罐利趣拿铁回来,将一瓶交给江寒:“给,虽然是廉价货,比不过你平时喝的巴西咖啡豆,但味道还可以。”
江寒道了声谢,接过来,却没喝。
容庭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安详地望着江寒:“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江寒却低着头,他的手指一下下掰着拉环,不说话。
见他这样子,容庭轻轻叹了口气。
“你挑这个时候过来,说明你没法再去找别人。这事儿,你不能和定恺说,不能和容晨说,也不能和容霁说,也许我大哥能帮你,可是白天不能谈,现在,再过一个小时,他就得变身酒鬼了,而你这件事看来不那么简单,也许变酒鬼之前他都搞不定……”
江寒忍不住笑起来:“容医生,你要当福尔摩斯么?”
容庭笑笑:“没关系,告诉我吧。既然来找我,想必我在你心里还算是可靠之人。”
江寒把头埋得更低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容医生,我和容晨先生……我和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
他这么一问,容霁愣住了。
江寒抬起头,一脸迷茫地望着他:“我和容总一定有着某种联系,对不对?我知道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不然……不然四爷不会挑中我。可我和他,到底什么地方是一样的?”
容庭放下咖啡,他无限难过地望着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想知道。”江寒哑声说,“我只知道我和他是有联系的,某种特殊的相似之处。可我不知道相似之处究竟在哪儿。我在网络上,找到过容总……容总车祸毁容前的照片,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我拿给同学看,同学也不觉得有多像。这让我很不甘心。容医生,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我不想再糊涂下去了,请你告诉我,到底我和他什么地方是相似的!”
容庭沉默了许久,然后,他慢慢开口:“笑容。”
江寒的脸色,变得像陈旧泛黄的旧报纸!
“你高兴起来,笑起来的样子,和小晨一模一样,简直如同双生。”容庭轻声说,“你们相似的是动态,是活生生的气质,与人交往时散发出来的那种东西,如果不笑不动不说话,光对比照片,那不会很像。所以那次你来医院,我一时没觉得,因为那次你太拘谨。这也是后来大哥和我说的。”
竭力遏制住心碎的酸楚,江寒用力挣扎着,发出声音:“那么,那个梁安久呢?他也……也很像你弟弟?”
容庭轻舒了口气,他的脸上,显出带着点难过的微笑:“安久,嗯,真是多少年没听见过的名字了。对,他也很像小晨,尤其当他故意装乖,像小猫那样乖乖坐在椅子上,眼神温温顺顺的,做出那种小可怜儿样,那种规规矩矩的小孩子模样,非常像,像得吓人。”
江寒低下头,他看着自己的指尖,他的指尖抖得厉害。
他抖得几乎无法在椅子上坐稳。
怪不得他搜出来的容晨以前的照片,没什么感觉,因为那都是商务会议里的照片,都是正襟危坐的新闻照。
见他这样子,容庭有些担心,他懊恼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是我不好。但是江寒,请你也冷静下来,想一想,你和定恺在一起三年了,如果之间的牵绊就只是这个,你们俩早分开了。也许定恺是因为这一点认识你的,但他不可能仅凭着这么一点针头大的理由,就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江寒,他是真心喜欢你,你和那个梁安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一句话,把容庭说呆了。
“我和梁安久是一样的。”江寒呆呆地看着他,“我和他是同一个模子做出来的姜饼小人,是可以替代的。”
“不能这么说!”容庭皱眉道,“你这样想,就把你自己和定恺都看得太轻了。是的,梁安久很可怜,最后事情变成这样,霍定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你想想,如果你在他心里,真的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定恺那次又何必替你挡林颐那一刀呢?”
江寒一怔!
“远的不说,就说这一回,他又何必把容晨送去给萧竟呢?如果真把你当成可替代的赝品,按照霍定恺的脾气,就算拿铁链栓着,他也不会放小晨去救你的。他用什么法子不行?砸钱,找凌虎去疏通,和任祖年施压……他有那么多条路可以用,但他没有用,他真就老老实实放小晨去换你!而且你知道么?萧竟要价七千万美金,不准连号,24小时付现,我听我大哥说,定恺他竟然挪用了盛铖的公款来赎你——那是要坐牢的!江寒,你可千万别以为他天生就爱学雷锋!”
容庭这番话,竟把江寒说得哑口无言!
说到这儿,容庭又深深喘了口气。
“我呢,虽然姓容,但一直以来都游离于这个家之外。就算如今在医学界有了那么一点名气,其实对容家也没有丝毫的助益。定恺虽然不姓容,但他比我更像是容家的人,更肯为容家着想。你和定恺在一起久了,我和容霁他们瞧着,就像你也是容家的一份子了。我知道,我这么说显得自私,但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别因为这点事而离开定恺。他和小晨过去几十年的纠葛,已经无法改变了,定恺他也有过挣扎!他不是没努力过呀,江寒,你们在一块儿已经三年了,这你要是再离开他,那他这后半辈子,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江寒沉默地听着,然后,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江寒!”容庭忍不住叫住他。
“我不会离开他的。”江寒低着头,小声说,“到了如今,我也没法离开他了。”
然后,他像一条黑影子般,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容庭握着那罐冰冷的咖啡,他想着江寒最后那半句话,内心那份难过涌上来,像隔夜的酸涩苦咖啡。
从医院出来,江寒开着那辆宝马,慢慢在街上晃。他今晚不想回家,虽然这并不是因为霍定恺不在家。
街上车很多,交通有点拥挤,大家都开得很慢,车灯闪烁,街头华灯初上,车流如川,犹似一波波涌动不停的光河,马路上,一排排霓虹灯广告牌都打开了,朱紫翠橙,炫彩流溢。
江寒这台红色的宝马,就像一滴不起眼的泪,悄然落入这光华璀璨的忘川中,随波逐浪向前漂移,并不清楚究竟要去哪儿。
恍惚间,搁在驾驶台上的手机在嗡嗡响,江寒回过神来,他抓过手机,原来是霍定恺。
“你怎么没在家?”他问。
“嗯,我在外头,想开车出来透透气。”江寒含混地说。
霍定恺这才松了口气:“我这都快做下病了,一看见你不在家我就心慌。”
江寒嗤嗤笑起来:“一个礼拜被绑架两次,那我可以上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你说得轻松!到时候我肯定脑溢血了!”
江寒笑得一个劲儿抽抽。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今晚要晚些的么?”
“嗯……不想呆那儿,扯了个谎,就溜掉了。”
江寒一怔:“啊?那并购的事谈得怎么样?庄霖那边是怎么说的?”
“没谈。”霍定恺停了停,“说了今天天气哈哈哈之后我就跑了。我说我家里有事儿。”
江寒叹了口气:“你啊,这不是让人家邱睿为难么?庄霖那边等了两三个月才和你说上话……”
“你还要在外头玩多久?”霍定恺抱怨着打断他,“已经八点半了。”
江寒无可奈何道:“好好,我这就回去,都八点半了啊,真是太晚了!”
霍定恺在那边得意地笑起来:“快回来,有事情和你商量呢,急事。”
“什么急事白天不说非得晚上说?”江寒用力翻了个白眼。
“想知道你就快点回来!”
江寒把手机搁在驾驶台上,把车慢慢调头往回开。
就在这时,隔着马路中间的绿化带,他突然看见了并排对面的那台车。
那车里有两个男人,坐在驾驶座的是萧竟。
副驾驶座的,是容晨。
第92章 第 92 章
江寒回到家,却看见霍定恺正兴冲冲地收拾衣物。
他愕然望着摊开的行李箱:“要去哪儿啊?”
霍定恺回头瞧了他一眼,高兴地说:“哦,你回来了!去纽约啊!”
“怎么又要去纽约?”江寒更奇怪,“你明天不开会了?”
“嗯!不光是我,你也开不成了!”霍定恺笑道,“咱们一块儿去。”
江寒哭笑不得:“你不要说一出是一出好么!咱们去纽约干什么呀!”
霍定恺放下手里的衣服,他走到江寒面前,捧着他的脸,柔声道:“去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