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岩看了一眼薛颜珂的表情,却越看越心惊。那不像是对什么都麻木了的样子,而是像是一切都已经被过大的火焰烧成了灰烬。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已经被扭曲扼杀了无数遍,剩下的只是一具扭在一起的死尸。
“……由于唐黎目前是公司法人,单方面要求以他私人财产抵账。若是你愿意,你现在呆着的这间房子,已经算是属于你了。”
“这些天颜珂你好好在家写作业,关于新电影的宣传你……”
“他去哪儿了。“
突然一下子家里安静了下来,岩岩的心彻底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薛颜珂说,本想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去安抚一下他,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前的人已经不再可以说是孩子了。岩岩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薛颜珂坐在一无所有的客房里看着他往房间里搬家具,十几岁的小孩子盯着新电脑一片好奇。而现在怎么又难过成这样了呢?
“颜珂,我不知道。”他只能这么回答。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薛颜珂垂了下眼,眼神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我……不知道。”
薛颜珂没有再逼问什么,他从来不是那种会咄咄逼人的人,他的性子从来只会把自己往死里逼。
他沉默了两秒:“那么,请问石先生我还能见您多久呢?”
“颜珂你当然随时都可以……”突然岩岩就顿了下来。薛颜珂被签到天语的文件此时应该已经摆到了楚天舒案头,或许不日他也不能再兼职薛颜珂的经纪人了。
想到这里石岩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和薛颜珂说了一声,把文件留下便起身走了。
薛颜珂一个人被留在空落落的屋子里,曾经让他无比有归属感的家此时只剩下寒冷。
唐黎留给他的钱,足够在日后好好照顾照顾他自己与母亲,大学的推荐信已经写好,学习方面已经不需要他再担心。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把自己送到顶头对手手下,只是为了他日后发展。此情此心,步步思虑。那个人仁至义尽,却唯独没有考虑到人心。他为什么就不能想想要是自己看不到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薛颜珂猛然咳嗽起来,喉咙里有些微微的甜腥。这事情还不算完,自己总有可能找到他的。只要自己不放弃……如果找到他,就把他关在自己身边,再也别让他走了。
小区的花园里,一个小女孩牵着个气球在草地上玩,欢声笑语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中分外耀眼,突然一下子小女孩的手松了,氢气球晃晃悠悠飞出去。这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及时伸出把线牵住了,温柔地归还给了她。
小女孩抬头,背着光看到了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人。她张大嘴巴:“谢谢姐姐!”
唐黎一阵无语:“是哥哥。玩儿去吧。”
小女孩嘟嘟嘴:“这么长的头发,居然是哥哥呢……哥哥你家在哪里啊?”
唐黎抬起头看着这栋楼最高那层,阳光将二楼那间音乐房的玻璃天花板照得金灿灿的,让人看的眼晕却又惊叹美丽。他低头冲着小女孩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小女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张小脸皱在一块儿:“真是个奇怪的哥哥,怎么会没有家呢?”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么么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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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风波在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被平息,处理贪污沸沸扬扬的同时娱乐圈也算是翻起了大浪,唐氏娱乐已经位于风雨飘摇之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少大牌的明星与歌星隐约有了解约的倾向。
在这种前提下,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更压在了唐黎头上。——经检查处调查,唐炽邪早已经将公司法人转移成了他的亲弟弟唐黎,本人彻底从风浪中脱身出去,唐炽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准备的,此时竟然无比狠绝地把罪名与污点统统推给了他的属下兼亲弟弟。
唐氏企业为此赔偿了一大笔金钱,企业收到了巨大的亏损元气大伤,但是百足虫死而不僵,根系犹在恢复是迟早的事情。而已经确认罪名、失去了一切的唐黎却早已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似乎没有一个人找得到他。因为当事人不在无法彻底完全定罪,许多人无数双眼睛都在寻找他,却没有一个人有结果。
薛颜珂这几天白天哪儿也没去,现在满世界都在找那个人,能想到的地方他应该都不会在。只有到了晚上他会带上蓝色的医用口罩和棒球帽,穿一件外套缓缓走过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路,看似步伐平缓,但一走几乎就是一个晚上。整夜整夜不眠不休,不像是寻找,到像是在发泄。
在岩岩走之后,薛颜珂白天呆在家里将唐黎留给他的几分文书翻来覆去地看,在这期间有三个人来找过他。
第一个人是唐炽邪。
那天薛颜珂在门铃之后为他开了门,见到他的第一面薛颜珂抬起手握拳就打了下去。少年手腕被唐炽邪瞬间握住,那种不轻的力道震得他虎口都生疼。他本来被这种冒犯而弄得有些触怒,但当他对视上薛颜珂那双纯黑的眼睛时心里居然战栗了几下。大人的眼睛不会那样黑得不见底,只有新生的婴儿才有可能瞳孔清澈纯黑。但是面前这个人的眼睛黑得让人感觉心生邪气,一眼见去竟丝毫不见底。
“薛颜珂?”唐炽邪慢慢把他的手放下,看着已经比他微高的少年沉声说,“我有事情和你说,你让我进去。”
薛颜珂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看着他,目光冰冷至极,用行动说明了他对唐大哥的敌意与抗拒。
唐大哥总算是服了气:“……不愧是唐黎的儿子,性子和他一个样。”
听到这里薛颜珂总算有了些动静,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你说什么?”
唐炽邪惊讶于那嗓音的低哑,仿佛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似的,“那次你来我家,唐黎告诉我你是他的养子,可以拥有他一切财产的使用和继承权。”
薛颜珂立刻反驳:“这不可能,我并没有被他收养。我的生母还活着,他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收养人。”
“但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你现在可以请我进去了吗?”
那天唐大哥与他说了很多话,之所以不是谈而是说,是因为薛颜珂根本没有与之交流,他沉默着听着他说着出的一切,又像是在无声的反抗。若是薛颜珂在大几岁,几年之后的他一定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对于外来的信息任由情绪化一味的拒绝,他更可能会努力的去接受和分析。
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以至于脑子里始终是一团乱麻。
唐大哥告诉他,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这件事是唐黎自己找到他提出来的,问及理由之时唐黎没有回答,唐炽邪却明白他这是在还他小时候患上心疾之时自己对他的关爱之情。这份情若是还完了,他和他这个弟弟说不定真的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唐炽邪把一切心绪掩埋起来,将这些天的事情无论薛颜珂知道与否细细说出,并且告诉他唐黎已经离开到他也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地方至少可以确定绝对不会在国内。
薛颜珂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不带上我?”
“你觉得呢?他告诉我,你是他的养子,他有作为你成年前监护人的职责,他带上你干什么?你还只是个没成年的小鬼,你母亲还没死在病床上等着你照顾,你甚至连大学高等教育都没接受过。我查过你,若是说有什么才华,大概是当个大明星在别人视线里多多曝光,若是带你走,隐姓埋名,风雨飘泊。你还能有什么用?”
不得不说,唐大哥性子实在是刻薄,这样说出来的一番话确实让十七岁的少年立刻伤到了骨子里,钻心之辱不能言语。哪怕在将来,那句“你还能有什么用”始终都是薛颜珂这辈子最大的梦魇。
唐炽邪留下了一份财产公证书的复印件,他把文件丢在沙发上。
“既然你是唐黎的养子,那么现在也可以算是唐家人。除唐黎过给你的财产外,唐氏的企业从今天开始你也可以占有一定的股份。恭喜你,你成为了全国最富有的小鬼了。”
唐大哥话语里冰冷到不带一丝感情,他起身离开不再言语。他了解唐黎为人,若是他万万受不得这种折辱,若是这小子与他性格相像,想必反应也是一样的。
薛颜珂见到的第二个人是江子越。
这个男人似乎是拥有唐黎家的钥匙,当薛颜珂又在清晨中顶着朝露回来的时候,江子越正坐在他家沙发上喝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普洱。
薛颜珂对于这样的不速之客倒显得很镇定,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了,看也不看他穿着拖鞋上楼,衣服也不脱的情况下倒在唐黎房间的大床上睡着了。
他什么也没梦见,什么也没梦着。连自己是不是正在睡觉都不知道,感觉视线一直一片漆黑。黑暗不知道是没有尽头还是聚于一片,在无限的黑中,突然之间闪过一张苍白的脸。薛颜珂没有看清楚那是谁,却被吓得惊醒了。
江子越坐在床头柜上看着他,薛颜珂眼神一时之间无焦距,茫然地盯着他。那个男人不知道端详了他多久,徐徐回答:“他们说,你和我长得像。我盯着你看了很久,发现好像是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