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槐语呢?他不是也要作证吗?”聿律问。
“我打算舍弃槐先生出庭作证的事。虽然艾检察官仍然没有放弃叶太太,但前辈上次也看到了,再在叶先生的性倾向上打转已经没有意义了,那封信的杀伤力太大,我们再怎么样都无法扭转,只会让叶先生更排拒法庭而已。”
纪岚严肃地说,聿律理解地点点头。纪岚又说:“所以我想更换策略,直接提出叶常先生以外的嫌疑犯,让法官的心证无法百分之百定在叶先生身上,只消做到这一点,我们就有转机了。”
聿律明白纪岚的意思。刑事审判就是这样一种机制,假设有甲和乙两个嫌疑犯,两个都可能是犯人,法官不能说甲有百分之六十的可疑,乙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可疑,所以就认定甲是犯人,把乙放走。当然也不能把甲和乙一起抓。
法院要判甲有罪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审判的过程中,证明甲有百分之一百的嫌疑。
如果一直到审判的最后,都没有人能证明这一点。哪怕甲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机率是犯人,而乙只有零点一的机率是犯人,法院都只能把甲和乙一块放走。
这大概就像选择床伴一样。要嘛就硬起来,要嘛就没性趣,没有勃一半萎一半的,唯有让法官对某个特定对象义无反顾地硬起来,否则绝不可能捅进去。
当然这样的说法是一种理想、一种蓝图。所谓百分之百的确信本来就是违反人性的,就算结发五十年的伴侣,你问他身边这个人是不是你百分之百深爱的真命天子,他可能都会苦笑两声,歪著头说:“这个不是重点吧?”
遑论法庭。也因此每个“有罪”的认定,多半都和选择结婚对象一样,是带著某些遗憾和牺牲的。
“所以要传李芾当我们的友性证人吗?但是这样会不会……”
聿律迟疑地问,纪岚似乎知道他意思,沉稳地点点头。
“做为友性证人的确是有点危险,但有时候只是询问技巧的问题。前辈放心,我有信心能用主诘问的方式让李芾把话吐出来。”
他顿了下,又说:“而且,说到把敌人当友性证人,检察官那边也是一样的,所以不用担心。”
聿律知道他指的是艾庭传讯叶太太的事。法庭上最可怕的事不是自己的证人被对方击溃,而是原本以为是自己盟友的人在阵前倒戈。
像这种原本就知道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这就像明知道对方木马里藏了千军万马,还刻意把木马拉进城里一样,这种违反法庭辩论守则的做法,检辩双方竟不约而同做了同样的事,不愧是两个领域中的菁英,这已超乎聿律的理解范围了。
聿律几乎无法预想下次庭期会发生什么事,腥风血雨大概不足以形容。
“但是……李芾的未婚妻知道吗?呃,我是说,她未婚夫可能是嫌疑犯的事。”
聿律忽然想到。如果未婚妻知道自己的证言就是把李芾带向法庭的元凶,不知道会怎么想。而且不论结果如何,李芾一但出庭,婚礼搞不好就会延期了。
聿律看纪岚闻言怔了下,姆指抚住了桌面上的录音笔,良久没出声。
“我是叶常的辩护律师。”半晌他听见纪岚说:“我们是叶常的辩护人,前辈,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出一切对我们当事人有利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聿律懂得纪岚的意思,就像检察官的任务是证明被告有罪,为此无所不用其极,艾庭上回法庭上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这点。对方既然连核子武器都搬出来了,这边还兼持地球永续生存反核宣言什么的就太不切实际了。
只是聿律还是有很不安的感觉,对于这个审判的未来。
“对了,没有办法让被害人……让那个小男孩出庭作证吗?”
聿律问道,他又补充,“我是说,如果叶常不是真正的犯人,最清楚这件事的应该会是那个被害人才对。虽说小孩子记忆可能不可靠,但让他站在法庭上接受诘问的话,对还原真相也有帮助不是吗?”
纪岚吐了口气。
“这个我想过,也有申请过。但一来被害人的状态似乎一直很不好,还在接受性侵害防制中心的心理辅导,我打电话去问过,他几乎无法接触他母亲和社工以外的人。”
聿律见纪岚把桌上的茶拿起来,一口饮至见底,“况且我很担心,那个男孩只有十岁,又受到那样的惊吓,如果他在法庭上一口咬定叶常先生就是犯人,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所以暂时别让他出庭也好,能从其他证据先尽量减低叶先生的嫌疑是最好的。”
两人结了帐,离开咖啡厅,纪岚说要送聿律到家。聿律觉得有点受宠若惊,最近纪岚已经不只一次主动和他亲近,某些程度来讲,已经超越同事和同事间的范围了。
虽说聿律想纪岚大概是真把他当家人,一个像纪泽一样的大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与他拉近距离。
但这会让聿律忍不住有期望,这种期望却是他最不希望有的。当年就是这样一种期望,束缚了他整整三十年,让他整颗心除了那个期望以外,塞不下其他东西。
那时候他还年轻,无法拒绝那种期望。而现在年轻已从他的字典里褪去。
而现在更让聿律感到害怕的是,明知道是同样一种期望、明知道期望的前方就是地狱深渊,聿律却发现自己没有太积极地拉住自己,任由自己往三途川的方向飘去。
特别是在法庭外哭过那一场后。聿律发觉樱草花瓣下的人影开始从记忆里褪去,Sam赋予他的疼痛固然还留著,但已经是过去的烙印。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身影,这个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著他视线的男人。
纪岚一路和他下了车,还送他到公寓楼下去,途中和他聊著,聿律都无心细听,大抵是纪家一些锁事。纪岚聊得脸上带笑,聿律走在他身后,表情却越来越深邃。
“然后啊,那天纪泽他就干脆打电话到消防局,跟他说我们营区失火……前辈?”
纪岚注意到聿律的表情,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著聿律。
聿律站在街灯下,纪岚在前方拉出长长一条影子。聿律发觉自己竟伸出了手,拉住纪岚的手腕。
纪岚竟没有反抗,只是用往常一样带著疑惑的表情望著他。聿律感觉自己指尖颤抖,另一手搭上纪岚的肩,却抖得无法将他的人转正过来。
“你上次的要求……”聿律只好对著纪岚的侧颊,连嗓音也是抖的,“你上次说的那个要求,现在还算数吗?”
以爱为名 二三
“你上次的要求……”聿律只好对著纪岚的侧颊,连嗓音也是抖的,“你上次说的那个要求,现在还算数吗?”
纪岚怔了下,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张开了口。聿律左手用劲,把纪岚转正过来面对著他,脖颈僵硬地俯下身去。
“你就是那个什么小律吗?”
这时街灯那头却传来这样的喝问。聿律吃了一惊,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下,他差点没跳起来撞电线杆。纪岚和他都立时回过了头。
只见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另一头街灯下,正大步朝他这里走来。聿律仔细看他的脸孔,竟然是那天在楼下看到和Ricky难分难舍的那个青年,那个小槐语。
青年看起来怒气冲冲,他一边接近聿律,一边又问:“是你叫Ricky不要接我电话的吗?为什么他会忽然不接我电话?”
聿律不由得有些尴尬,放开纪岚退了一步。要说有什么是比壹号在Gay吧搭讪到另一个壹号更尴尬的,那就是壹号搭讪到另一个壹号,还发现两个人共用同一个零号了。
不过不对啊!这样说来他才是Ricky的现任床伴,这个青年是中途杀进来的才对。他是油面的话,这青年就是油葱,没理由油面要回避碗里的油葱。
但聿律才刚重新挺起胸膛,眼前的油葱就说了让聿律吃惊的话。
“就是你没错吧?那个让Ricky得了病又抛弃他的人?”
聿律感觉到纪岚困惑的视线,但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下颚就热辣辣地一痛,聿律听见纪岚惊呼一声,“前辈!”才意识到自己已挨了一拳。
“你这个混帐东西!”
油葱青年看起来一脸绣花枕头样,没想到出拳却快得惊人,转眼间行动不便的聿律已经被他压制在地上,拐杖飞到一边。
聿律脑子里一团混乱,青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荡,让他的反应力也相对变得迟缓。帅气的颊侧又挨了记重拳,痛得聿律倒下去呻吟。
“Ricky跟了你这么久、对你这么死心蹋地,连我说要带他走都舍不得,他一检出有病,你就打算抛下他不管了吗?我先前还打算打电话给你,但是怕Ricky知道会生我的气,才只打无声电话警告你,没想到你竟然越来越过分——”
青年又挥下了一拳,这回正中大叔的额头。聿律差点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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