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一直有个疑问。”
“疑问?”聿律问。
“嗯,前辈在信里说,叶常先生告诉你,他是因为害怕那个男孩宣扬他在厕所自慰的事,情急之下才捂住被害人的嘴的。”
“对,就我的感觉,听起来不像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呢?我看了卷宗资料,上面说那个男孩从案发到到现在还没办法正常与人交谈,那究竟是谁指认叶先生为凶手的?”
“喔,这个啊,主要好像是监视摄影机。”
聿律看著拿起水杯啜饮的纪岚,点了点头。
“厕所门口的长廊上有监视摄影机,男孩子被发现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多,摄影机在四点十分拍到叶先生走进厕所。再加上他一被警察问到厕所的事情就惊慌失措,问起在厕所做什么也支支吾吾,甚至想要逃跑。”
纪岚“唉啊”了一声,聿律继续说:“就像我在信里说的,叶先生根本不敢说他在厕所里做了什么事,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上个厕所花费这么长时间,所以警察就逮捕了他,把他当作嫌疑犯移送。”
纪岚低下头来,指节轻靠著上唇,似乎在思考什么。聿律静静地看著他的侧影,半晌缓缓开口。
“你确定要接这个案子吗?”
“嗯?”纪岚还在沉思中,表情有些茫然。
“这可是幼童性侵的案子喔,这种案子,和一般侵犯女人的案子不一样。这个社会多少可以容忍男人侵犯女人,就算表面说强暴犯怎么可恶,其实心里多半会去幻想,那个女人如何纯洁、如何无助如何可怜,从中获得某种猎奇的快感。也因此强暴女人的加害人还被认为是人,顶多是性欲特别强、特别无耻的男人。”
聿律的表情难得严肃起来。
“但是幼童性侵不同,任何事情只要牵涉到我们国家幼苗,就是法律的圣域,任何同情加害人的言论都会被视为禁忌。侵犯幼童的加害人不是人,而是怪兽。”
聿律忽然伸出手来,从桌下覆住纪岚放在大腿上的手背。
“如果你替它们说话,你也会成为怪兽的,小纪岚。”
“可是实际上叶先生并没有做,不是吗?”
纪岚问。聿律望著远方的斜阳,眯起了眼睛。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聿律看了一眼纪岚困惑的样子,咧嘴笑了笑。
“我做律师也算有十几年了,也打了十几年的医疗官司。本来在我的想像里,医疗疏失当然是医生的错,我应该主持正义,帮无依无靠的病患争取他们应得的权利。”
“但是我遇到的案例越多,就越是迷惘,有些医疗过失的案子,你和家属见面时,总觉得那个医生十恶不赦,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医院之类的。像有次我接到一个老婆婆摔下楼梯的案子。送医之后老婆婆额头肿一大块,在医院被延宕了三个小时,就是没有人肯接收她,而她竟就这样死了。”
“啊……”
纪岚表情随即有些黯然。聿律不禁好笑起来。
“但是后来开调查庭时,我才得知一个消息,你知道吗?原来那个老婆婆摔伤之后,被家人留在家里整整半天!老婆婆中风过,行动有点不便,由儿子轮留照顾,平常就很爱哀哀叫,儿子也不太理她。老婆婆一直叫著好痛、头好痛,但没人把她的话当真。”
纪岚沉默下来,聿律看著他的表情,忽然按住他的手。
“所以我要说的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小纪岚。”
纪岚一怔,“心理准备?”
聿律阖上眼睛,拿起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
“就是你的当事人很可能错的。”
纪岚睁大了眼睛。“前辈的意思是,叶常先生在说谎?”
但聿律摇了摇头,“除了特殊的情况外,很少人会蓄意对自己的律师说谎。应该说,即使说谎,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纪岚的表情有点迷惘,聿律贪婪地捕捉那张精致的五官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想像自己吻住那双紧抿的唇瓣,用舌尖撬开严防的贝齿、探入尚未有男人入侵过的处女地,然后恣意地交缠、掠夺、控制、然后吞没……
“前辈,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纪岚的声音打断了聿律的妄想。其实聿律不想帮强暴犯辩护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他觉得自己也有成为强暴犯的潜质。
至少他承认,如果在适当的地点、适当的时机,被害人又是纪岚的话,他真的会有犯罪的冲动,即使最后的结果可能万劫不复。
如果他强暴了纪岚,纪岚会为自己辩护吗?
“什么请求?我的一晚可是很贵的喔。”聿律笑著说。
“请前辈安排我和叶常先生的家人见面好吗?”
聿律有些讶异,但纪岚的表情很认真。
“前辈说过,叶先生有妻子,一个小二的女儿,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儿子对吧?”
“可以是可以,毕竟叶太太就是委托人。但你见他们又能怎样?”聿律提醒:“他们在案发时都待在家里,跟本案可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请前辈帮我这个忙。”
看著纪岚低头恳求的样子,聿律不禁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事实上这个案子已经实质移转给你了,我挂名共同辩护,也只是尽律师的道义而已。我会把叶太太的电话和地址告诉你。”
“谢谢前辈,麻烦你了。”纪岚露出了微显歉然的笑容。
“对了,下星期天你有空吗?我记得你对交响乐很有兴趣吧?我刚好拿到了两张柏林交响乐团的公演票……”
聿律摸索著西装外套,一句话还未说完,纪岚的手机就忽然响了。聿律见他看了一眼萤幕,露出惊讶的神色,甚至有几分惊喜。
“喂?纪泽,什么事吗?”
纪岚向聿律告了个歉,就靠到一旁讲起电话来。聿律听见手机那头传来那日在婚宴上听过的,豪迈而稍嫌粗犷的男声。
‘喂,小岚,你在忙吗?没有?没有就好,不好意思,我有件事可能想麻烦你,哎哟,其实是爸爸的朋友拜托的事啦!你现在有空吗?还是明天?我们约出来吃个饭好了,啊,小桃说想认识明奈,所以你能带明奈一起来是最好不过……’
聿律听见手机那头传来这样的叨絮,纪岚拿著手机走到了餐厅外,一面听一面不住点头,还拿起记事本来划了几笔。
“我知道了,我会带明奈一块去。所以地点是……”
他隐约听见纪岚这样回话。是啊,他差点忘记了,这个人已经结婚了,有妻子了,有男人最理想的归宿了。
聿律把手从西装外套里抽回来,想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枉顾墙上的禁烟标帜,对著落地窗外的雨景吞云吐雾起来。
以爱为名 四
聿律把手从西装外套里抽回来,想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枉顾墙上的禁烟标帜,对著落地窗外的雨景吞云吐雾起来。
***
“我要离开这里一阵子。”
早上对著镜子系领带时,聿律听见Ricky对他说。
昨晚他被聿律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醒来时一双杏眼还是肿的。看著他边揉眼睛边说话的样子,聿律不禁笑出声来,他一拐一拐地回到床边,俯身在Ricky额上落下一吻。
“你确定你能靠自己离开这张床?”
Ricky看起来精神不济,微嗔地瞪了聿律一眼,好像在说“还不都是你的错”。那模样可爱至极,连因为今天要去见当事人家属,心情有些忐忑的聿律,也不由得精神一振。
唉,还是美少年最棒了。
“喔对了,我这边有两张交响乐的票,下个礼拜天的,有没有兴趣去听?”
聿律背对著Ricky问。少年便嘟了嘟嘴,“我又不喜欢交响乐。”
“别这样嘛,这票是特别为你买的耶!你看我多爱你啊。”聿律笑著说。
Ricky没有答话,只是盯著聿律的背影一会儿,忽然开口。
“你不问我要去哪里吗?”
“嗯?”
“我说……我要离开这里一阵子,你一点也不在乎吗?”
聿律用手点了点他被咬得艳红的唇,“我不会问你的,这是约定不是吗?”他笑说。
事实上他们没有过这样的约定,只是一种默契。Ricky刚搬进他家的那阵子,也常无声无息地消失一段时间,再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床上。
只是定居一段时间后,特别是聿律亲手交给他家里的钥匙后,这种情况就渐渐少了,现在Ricky就连下楼去便利商店买包盐,都会跟聿律报备。好像把自己视为这个家的宠物似的,没有主人的允许不敢随意行动。
“要是我走了就不回来呢?”Ricky抿起了唇。
“你舍得?”聿律笑著拎起了公事包,回头见Ricky仍旧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爬回床上,隔著西装笔挺抱住了Ricky的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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