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后,大笑了起来。
笑罢卢毅儿拍着严靖曦的肩说道,“这事情先别让爸妈知道,循序渐进,我怕老人家接受不了捧打鸳鸯。”
“我明白的。”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他孑然一身当然无所谓,但乔烈儿的牵扯就大多了,尤其是当他得知乔烈儿和卢毅儿是同母异父后,乔家传宗接代的事便落在乔烈儿头上。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严靖曦边听边往外走出几步,“阿姨,钱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谢你!”王健仁的母亲声音嘶哑,透着让人痛心的疲惫。
“不用谢我,那是阿仁留给你们的钱。”严靖曦试图让这个善意的谎言听起来更真实,“春节时阿仁卖塑料花赚的钱买了保险,每个季度都有红利发放。”
“没有你指点,那呆瓜哪懂买什么保险。”愁白了头的王母询问道,“有阿仁的消息吗?”
“阿姨,对不起!”严靖曦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忍隐的抽泣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阿姨,你别太伤心,有消息的话我第一时间通知您。”严靖曦安慰道,“叔叔和阿义还好吧?”
“阿仁他爸中风了。”王母哽咽着说道,“阿义很听话,只是老念叨着他哥。”
“阿姨,您和叔叔要保重身体。”
“嗯,知道。”王母感叹道,“孩子,你是个好人。”
挂了电话,严靖曦的眼眶也有点泛红,失踪了这么久,如果相信王健仁还活其实有点自欺欺人,只是一天没找到尸体,一天还心存侥幸,他安慰自己,也许王健仁遇袭后失忆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流落异乡。
严靖曦仰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秋风送爽,风轻云淡,什么保险其实都是他瞎编的,王健仁的钱早被黑店的连骗带抢全没了,打给他父母的钱是严靖曦自己的钱。
“哥,拍照去了。”乔烈儿在远处踮起脚朝他扬手,边上站着卢毅儿的新婚妻子李翼穿着一袭抹胸婚纱,头纱在秋风中扬起。
“走吧,一起去。”卢毅儿拉上严靖曦一同过去,谁也没想过那竟是严靖曦唯一一张与他家人的合照。
☆、械斗(一)
G市,警局。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一打量着修身小外套配铅笔裤,“不过穿着这样,舒服吗?”
“等会就换。”乔烈儿脱掉外套换上白大褂,“
“女为悦己者容。”张一拿着一包洽洽瓜子,“看来男人也不例外。”
乔烈儿看见张一自己吃一颗,又喂白鼠吃一颗,厌恶地瞟了他一眼,“真够恶心。”
“哟哂~”张一回头,“那些贵妇还和宠物狗亲吻呢!”
乔烈儿一边理顺白大褂的衣领,一边说道,“贵妇吻名狗,吊丝吻白鼠。”
张一抽了一下嘴角,“你不损我会死么?”
“不会死,不过损一下会更爽。”乔烈儿摆弄着实验台上的烧杯、锥形瓶、滴管,“看来治安还不错,最近咱们挺闲的。”
“你给我闭嘴。”张一手掌一拍桌子,躬身倾前说道,“你没听说过好的不灵,坏的灵么?”
话刚说完,两人的手机一起响起,张一看乔烈儿的眼神分明就都怪你,乔烈儿却装着没看见赶紧躲开张一。
“乌鸦嘴。”张一丢下小白鼠,收拾东西赶往现场。
警车把他们拉到一处废旧工厂。
满地瓦砾,红砖旧厂房墙壁上积满灰尘的大型排气扇随风转动,深红的血滴越靠近现场越密集。
大叶榕发黄卷曲的叶子落了一地,还沾了些许血迹,北风带着丝丝血腥味扑面以来。
空荡荡的厂房连说话也能听到回音,驻守的民警掀起警戒线让张一和乔烈儿进入现场,地面血迹斑斑,灰白的墙壁上还有几只血手印,现场已经铺好了垫板防止痕迹被破坏。
“看来咱们又来早了。”乔烈儿环顾了一周,扭头对张一说:“刑警队还没到。”
“甭管他们到不到,咱们早做完早收工。”张一搁下金属工具箱,眼前横七竖八躺着的三条尸体,要想早收工看来不容易,医院还有三重伤在抢救中,八轻伤在治疗中,这些人都等着鉴定。
水泥地上染血的尖刀、西瓜、砍骨刀,预视着这是一场械斗,结果很明显双方都损失惨重。
一个仰面躺在地上,身下大滩的血迹;另外两个俯身在地上,其中一个后背还插着把匕首,另一个手臂有纹身,血水污了半边身子。
乔烈儿给三人量了肛温,人死亡后每一小时下降一度,尸体温度是34度,南方深秋适用系数0.9,温差乘以系数推算出死亡时间是凌晨六点半左右。
“尸体现拉回去。”乔烈儿摘下手套,“一休,我先去医院给那几个伤者作鉴定。”
“行,这里交给我。”张一把刀具标了位置,贴上标签后放入证物袋中,吩咐负责痕迹鉴定技术人员,“把血手印套下来。”
乔烈儿刚走出门便碰上前来姗姗来迟的李石、刘华和张涵。
李石向他打了个招呼,“小乔,来得真早。”
乔烈儿朝他翻白眼,“还早?我都做完初步鉴定。”
“呵呵~”李石尴尬地笑道,“赶着回去剖尸体吗?”
“先去医院给伤者做伤情鉴定。”乔烈儿扫了一眼三人,“就你们仨?”
“这点儿周队起不来。”李石看了一下腕表,“打了一整晚通宵麻将。”
“切~”乔烈儿嘴角流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意,“不过他来了也没用。”
李石拍了拍刘华的肩,“你跟小乔一起去医院了解一下情况。”
医院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普外科的楼道也被病床占了半壁,身材瘦削的乔烈儿侧身轻易地通过狭窄的楼道,大只的刘华就没那么容易,撞到病床疼得病人“嘤嘤”响,只能不住地人家道歉,不得不掂脚、收腹、紧臀方才顺利通过。
“吕主任。”乔烈儿跟普外科的吕主任握过手,“伤者在哪?”
“两个还在ICU,一个转进特护。”吕主任一一解释道,“另外八个轻伤的安排在3号和4号,警察同志看守着。”
“小乔,我去病号给那几个人落口供。”刘华说罢离开主任办公室。
乔烈儿接过吕主任交来的CT片往灯箱里一放,对比病历基本上都是锐器切断大动脉引起大出血、气胸,还有斗殴中形成的骨折。
病房那边刘华拿着录音笔和记录本挨个盘问,1号床的打了石膏吊着手臂长得一副土豪的样子,硕大的金项链闪闪发光,刘华拉了把椅坐到他床边,“姓名、年龄、地址。”
土豪张嘴一只金牙闪瞎了刘华的狗眼,“岳志军,32岁,南坪路39号。”
“跟谁械斗?”刘华拿笔记录着,“原因、涉案人数,从实招来。”
“荣少抢咱们老大马子。”2号床的消瘦干巴的男人抢白,“我们是去跟他们理论。”
“放屁,有带着管制刀具去理论的吗?”刘华指着土豪,“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他。”
“带刀防身嘛。”消瘦干巴的男人低声说道,刘华剐了他一眼后终于闭嘴。
对面头顶缠了一圈纱布活着个中东人的3号床嚷嚷道,“瘦猴,是你家老大没用管不住自家马子,还好意思找我们算账!”
“你说什么?”土豪用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狂拍床褥,“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
“你得意个屁!”被称作瘦猴的2号床附和道,“你们荣少还躺在ICU。”
对方反击道:“你们二当家不也躺在ICU。”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打起嘴仗,刘华觉得头都快爆炸,怒气冲冲的甩门出去拉着守门的民警骂道,“你们也不动动脑子的,不同帮派的竟然安排同一间病房,迟早打起来。”
“师兄,当时床位紧嘛,哪有空缺就往哪塞。”民警委屈地说道,“一下子没注意。”
“给他们调房间。”刘华一手扶额,另一手摆手示意赶紧。
☆、械斗(二)
司法鉴证科,解剖室。
乔烈儿做完那十几个伤情鉴定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警局,更换衣服走进解剖室,那三条尸体已经被拉过来了。
无影下赤果果的尸体,第一具胸前纹着张牙舞爪的白虎,乔烈儿“Y”字型开腔,前胸有两处刀伤,位于第2-3条肋骨之间的那一刀是致命伤,直插心脏。
第二具全身几乎没有尸斑,是由于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尸体高位血管空虚、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的结果,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即为尸斑。
乔烈儿把死者的头部昂起,利刃划断了颈动脉,身体的血流快速流失,以致无法形成尸斑,这是致命的一刀。
他扭动了一下僵强的颈部,双手撑着解剖台,“第一个致命伤是胸口那一刀,这个是颈部那一刀。”
“嗯,把现场搜集回来的凶器与伤口做个比对,再跟技术科那边的指纹进行匹配,应该能确实谁该主要刑事责任。”张一用滴管把药液滴进烧瓶里晃匀,“这种斗殴引起的群死群伤不难判断,就是工作量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