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烈儿不满的撇了撇嘴,虽然这形容词很不好却很贴切。
诺大的城市,纵横交错的立交高架路平时堵得像个停车场,每逢春节主干道上车辆寥寥无几,高新区工业园更是半天找不到一个人影。昔日灯火通明的小区,到了春节就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住户还亮着灯,平日要争抢的车位到了这时候横着、竖着随便你怎么停,除了异常热闹的食肆外,整个城市空空落落。
“平安夜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赵捷飞的话把他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去哪凑?”
“圣心大教堂。”赵捷飞想起曾经数次路过却无缘进去的那座哥特式的宏伟石砌教堂。
“那天晚上可多人了。”乔烈儿想起曾经有一年跟同学去凑热闹,结果教堂外长龙就折了几个弯,从头看不到尾,排了个把小时最后还被告知人太多,只有jiao徒才能进。
赵捷飞打了喷嚏,他在西雅图待了几年,凛冽的风雪倒习惯了,反而对这种湿湿冷冷的天气不太适应,“咱们还是进屋子里头热乎。”
寒夜里温室,柔和的灯光下彼此赤帛相对,抚摸亲吻缠绵共赴巫山,情侣间的温存让乔烈儿暂时忘却了徐正淳带来的烦恼。
☆、易枫
易枫的家宅。
“易太太。”李石敲开了易家的门,“很抱歉又来打扰你。”
“知道的我都说了。”易枫的妻子隔着铁门悲戚地说道,“你们这些警察怎么还是不依不挠。”
“是吗?”李石给了身旁陈逸凡一个眼色,“给她看看。”
陈逸凡展开一张纸,“请解释一下这笔钱的来历。”
易太太透过门的铁栏栅,当她看清纸上的内容惊得退后了一步。
“易太太,麻烦你开门。”李石沉声道,“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易太太垂下肩,迟疑了一会还是把门开了。
原本幸福的四口之家荡然无存,外头凄风惨雨的气氛让室内更添了几分伤感,易枫的一对儿女已经被送到祖辈家暂住了一段时间,小提琴架已经蒙上一层薄尘。
“具体的来历我也不清楚。”易太太眼神悲戚,“我宁愿这笔钱从没出现过。”
陈逸凡厉声道,“把你知道的赶紧说出来。”
李石不满地瞪了眼陈逸凡,给易太太递上纸巾,她掩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把事情的始末缓缓道来,“那年是多事之秋,我怀上了一对龙凤胎,家里的老人又得了重病,钱一下子捉襟见肘,恰好那时学校里实验室有编制的名额,老易熬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合同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怎么也得弄钱通关系进编制,同样的活福利待遇要比合同工翻倍。”
“知道这钱是谁给他的吗?”李石调整了一下录音笔的位置。
易太太摇摇头,“我没问过。”
陈逸凡追问她,“你不过问你丈夫的事吗?”
“鸵鸟心态,你懂不懂?”易太太满脸愁容,“我知道他的钱来得不干不净,但是还心存侥幸。”
八年前,从逸仙医大调动到南华理工学院实验室,合同工的他工作量和工作性质跟编制内的员工毫无差别,但是待遇福利可差远,正值那回有一个编制名额,盯着这块肥肉可不止他一个人,除了通关系还少不了送礼送钱,偏偏那回很差钱。这时有人“雪中送炭”,愿意给他一大笔钱解燃眉之急,条件是借用实验室的违禁品,人有时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易枫思前想后还是接受这笔肮脏的交易。
头两次有借有还,易枫觉得对方是个有守信的人,心里头悬着的大石放了下来,直到他顺利获得了编制后的那个月对方告诉他东西丢了。易枫得知时几乎要疯了,茶饭不思夜不能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夫妻俩面对面坐了一整夜。到底向学院坦白承认失职还是隐瞒,如果选择坦白得到的一切瞬间会灰飞烟灭,而且他不能再在这行混下去,如果选择隐瞒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时间久很多东西被逐渐遗忘掩盖,况且当年的危险品管理确实有漏洞,也许能瞒天过海。
易太太只知道那个“雪中送炭”的人是易枫逸仙医大的同学,过去的事逐渐被尘封忘却,夫妻渐渐放下心头大石。在南华理工学院混得风生水起的易枫最近还准备竞聘实验室主管的位置,谁知道竞聘前夕收到风声得知有警察到逸仙医大调查,易枫吓得手中的烧杯掉在地上摔成玻璃渣。
其实那次调查并不是针对他,但总会联想到警察顺藤摸瓜,迟早查到南华理工学院,他十分焦虑不安。以前身上的污点让他害怕东窗事发,无形的压力令他寝食难安形容憔悴,直接影响平时工作,丢三拉四、错漏百出,不明就里的同事以为他太在乎竞聘上岗的事,宽慰易枫几句。
恐惧、忧心像无形的魔爪把他推向深渊,抑郁症开始困扰他,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慌神,他的妻子忙于照顾一对儿女并没有留意他的变化,直到有一晚他回到南华理工学院纵身从教学大楼跳下去。
李石听完易太太的述说,“之前为什么要隐瞒?”
“我能不隐瞒吗?”易太太抹了把泪,“现在学校给了我们补偿,要是这事情捅破了老易就身败名列,更别提补偿。”
“危险品是什么?”陈逸凡追问道,“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易太太摇了摇头,“就算他说了,那些化学名词我也不懂。”
李石跟陈逸凡对视了一眼,易枫的老婆是名小学音乐老师,不懂也不奇怪,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隐瞒,看来要去南华理工学院调查当年实验室的台账。
☆、小旅店
G市,警局。
赵捷飞握着一杯星巴克打着哈欠走进来差点被地上的箱子绊倒,“谁的箱子到处乱放?”
“判官,没想到你也会迟到。”背对着他的刘华转过身来饶有趣味地看着赵捷飞,“晚上别太拼,小心不胜腰力。”
“我去!”赵捷飞吸了口咖啡,苦苦涩涩却很提神,“三更半夜跟美国那帮人开视频会议。”
这起跨国案子进展情况,作为美方派来联合查案的赵捷飞必须定期汇报,时差的问题三更半夜开会习已为常。
“你们CIA那边有什么进展?”
“我是FBI,我姐才是CIA。”赵捷飞亮出联邦密探的证件,“看清楚上面的英文字母。”
“有分别么?还不是都有‘I’字。”刘华一直傻傻的分不清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有什么分别,“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道门,一直以为你跟你姐是同一个部门。”
反正跟英语盲是说不清道不明,赵捷飞放弃了跟他解释FBI跟CIA的异同,“美国那边的接头人已经逮住了,他们把事实经过都交代了。”
8年前这伙人已经跟徐正淳合作,除了肝肾外其他器官都卖到境外,因为曹锦全的两名学生擅长肝肾移植,所以肥水不留别人田。水库女尸春娇被发现后,徐正淳意识到迟早东窗事发,在游说曹锦全收手未果后他迅速切断与国外器官贩子的联系,难怪当年赵捷飞他们找不到其他器官的去向,直到数年过去风平浪静,贪念又让他蠢蠢欲动,重新联系上国外的器官贩子重操旧业,并成功游说对方注资建成了云起山庄把流出去的黑钱倒回来洗白,打着养生保健的幌子去干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这徐正淳隐藏也真够深,不过总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回他是插翅难飞。”刘华弓着腰把箱子拖拉到边上去,赵捷飞留意到他戴着手套,“哪个案子的证物?”
“你的。”刘华掀开箱子,里面堆放着衣物,抽出其中一两件抖开,“名牌!徐正淳赚的黑心钱可不少。”
“这箱子是徐正淳的?”赵捷飞单膝点地半跪在箱子边上,“哪里找来的。”
“说来话长,总之就是巧合。”刘华娓娓道来,“扫黄组最近清场子踢了好些经营SE情交易的小黑店,没想到在其中一家店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箱子,住那个房的人在他们暴力闯入前已经从水管爬下去逃走了,根据店家口供这人衣冠楚楚却选择住这种黑店却又拒绝SE情服务,扫黄组的人心生疑惑,翻查了最靠近黑店的摄像头,结果发现了通缉中的徐正淳。”
赵捷飞听得热血沸腾,追问道:“箱子里有没有发现线索?”
“没有。”刘华摇了摇头,“里头都是换洗的衣服,估计重要的东西他都带走了。”
“现场还能去吗?”
“可以,小旅馆无牌经营,被停业整顿。”
没等刘华把话说完,赵捷飞第一时间拉上他往外现场赶。
车子停在马路边上,顺着九曲十八拐的巷子走到藏身在一堆旧房子里头的小旅馆。
停业整顿的旅馆乌灯黑火,掀起警戒线弯腰进了门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徐正淳住的房间,跟随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当天执行任务的扫黄组同僚。
旋开的木门发出“吱哑”的怪声,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尘螨让三人接连打喷嚏。
污迹斑斑的地板,肮脏的床褥,通风不佳散发着阵阵臭味的厕所,处处透露出与徐正淳的穿着打扮格格不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