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咱们的校友要办慈善宴会。”徐强叮嘱道,“你记得来啊!不能丢咱们法医系的脸。”
“知道了。”法医系还有脸面让他们丢吗?反正整个医学院最穷、最没地位就数他们。
刚挂了电话,会议室手机声此起彼复,不用说又有案子了。
乔烈儿越过赵捷飞不忘轻声提醒道,“今晚可别忘了。”
兵分两路,赵捷飞向李石借了甄亮去查康华均的案子,李石则带着其他人直奔另一案子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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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朗镇工业园,因为金融环境不景气,曾经繁华的工业园已经萧条了。
几只土狗在矮墙后面探头探脑,厂房的窗户缺了半边玻璃,风吹动系在铁枝上的破布,铁皮屋顶上积着厚厚地灰尘,竟还有一两株野草在夹缝中抽芽吐叶。
“这里。”厂长陆加成把他们领进位于东侧车间。
李石远远看到有人把守车间的大门,“是谁最先发现尸体?”
“大头的女儿。”陆加成指着躲在工人萧郝身后的女孩,“萧潇,警察叔叔找你。”
女孩子轧着两条麻花辫子,怯怯地揪着父亲的衣脚。
“我先进现场看看。”乔烈儿拎着工具箱越过李石,“你们慢慢哄孩子。”
张一也跟着他进了现场,新丁陈逸凡有点看不惯乔烈儿这种不放领导在眼内我行我素的作风,嘟嚷着:“这法医怎么这样子。”
不过刘华他们对乔烈儿早习惯了也没放心上,一笑置之。
空荡荡的厂房中央一名中年的男性耸拉着脑袋用绳子蜷缩在地上,工业排气扇在风的带动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阳光透过扇叶的空隙漏进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照在死者的身上,浮尘在光柱中飞舞若隐若现,忽明忽暗说不出的诡异与惊悚。
乔烈儿和张一穿上鞋套、戴上一次性手套走近尸体先拍照再进行检查。
“尸僵遍及全身。”乔烈儿解开绑在死者身上的绳索交给张一,“看能不能套取指纹。”
“可以试试喷硝酸银溶液。”张一把绳索放进证明袋,硝酸银能使指纹上的NaCl就会转变为白色AgCl ,经日光照射分解为Ag的细小颗粒而显示指纹。
乔烈儿指压死者皮肤上的尸斑,尸斑稍有褪色,变更尸体的位置后原有尸斑未消失,新的尸斑也未形成,“尸斑扩散期。”
“尸斑发展到扩散期一般需要12小时,进展快的也需要8~10小时。”张一推断道,“结合你刚才测的肝温,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12小时前,大概是昨晚21点。”
“女孩子说她跟小伙伴玩躲猫猫,想藏起来却误闯这里发现了尸体。”李石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刘华。
“看见这种情景也吓得够呛的。”张一伸了个懒身,“估计要安排心理辅导。”
“这里没剩下几家工厂,大部分厂房空置,陆加成的印花厂位于工业园在西侧,工人的家属也住在那边。”李石指着西面,“家长没空管他们,这些小屁孩到处溜达跑这来了。”
乔烈儿把尸体转移到地上,瞥见陈逸凡没跟进来,“石头,叫新丁进来帮忙打包。”
“他在安慰妹子,小姑娘吓得现在脚还是抖的。”刘华捋起袖子,“我来帮你吧!那小子长着一副娃娃脸,亲和力比咱们这等糙汉强,刚才也是他去问,那女娃子才肯说。”
在法医界混迹多年乔烈儿不知道从何时起少了几分昔日的热血,多了几分今日的冷静,他也渐渐理解徐强尸检以外的案情都漠不关心,人生到了一个阶段有时只求做好本分,工作的压力让你无瑕顾及其他,生活的无奈让你看透世态炎凉。
张一斜眼看着他,“感觉新丁跟乔乔不太对付。”
“我用不着讨每个人喜欢。”乔烈儿撇了撇嘴,在刘华的协助下把尸体装进尸袋。
“乔乔。”张一搭上他的肩揶揄道,“你的坏脾气是从来都没讨过人喜欢。”
嘴贱的后果就是换来一个字,“滚!”。
“只有一组脚印?”安慰完小女孩的新人陈逸凡蹲下身子盯着印在浮尘上的鞋印。
“新丁。”李石侧头看向他,“死者一个人进来不可以么。”
“一个人绑着自己跑进来滚到地上死了。”陈逸凡回道,“石头哥,这合理么?”
李石蹙眉地看着脚印,打包完尸体的刘华折返回来,塞给李石一张潮湿洗烂了的名片,“张一他们在死者衣袋发现的。”
依稀拼凑能看出“刘泽天”三个字,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见家长(一)
司法鉴定科。
冰冷无影灯投射在钢质解剖床上,尸僵已经被强行松开,尸体直挺挺赤果地躺在上面。乔烈儿首先检查尸表,表皮细微於伤外,还有挣脱拉扯的伤痕,基本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检查四肢并无发现骨折。
剃刀光滑的表面出折射他帅气的容貌,手起刀落头发一绥绥地掉到瓷砖地板上,乔烈儿戴着护目镜和口罩,手中的电钻发出“滋滋”的响声,伴随焦糊的味道骨屑在灯光下飞舞。
“颅脑有损伤吗?”张一用穿刺针□□胸骨间,穿透的肌肉组织直达心房,抽取了死者心包血准备拿去化验。
乔烈儿切开椰壳一样的颅骨取下来,检查是否有血块和积水,他向张一摇了摇头,“没有。”
手术刀切开扩散期尸斑处的皮肤,则在切开的血管断处渐渐流出血滴,从组织中有少量淡红色液体溢出。
死者的皮肤干燥,乔烈儿指压发现皮肤缺少弹性,有轻微皮疹,眼球及两颊下陷,“脱水?”
以Y字型打开胸腔、腹腔,肝脏偏大,其他内脏没有器质性病变。
拉开胃部把里头糊成一团的内容物夹出来放进U型盘中上,“一休,没有任何外伤和内伤,这回靠你了。”
“你猜是吃了□□还是啃毒蘑菇?”张一把血液分离准备进行提取DNA及毒物分析实难。
解剖完乔烈儿把尸体进行简单的缝合,“不是应该口吐白沫才对。”
“结果一时半刻是出不来的。”张一取走胃容物,“我的小乖乖先回家去吧,捷小飞等不及啦!”
张一把样品采用乙腈浸泡,经二氯甲烷进行液-液萃取、净化、浓缩后,再用气相色谱-质谱联仪检测。
“卧槽!”乔烈儿一不心碰掉了手术剪,金属碰触到地砖发出清脆的响声。
“宝贝,你不会又砸手指吧?”张一想起多年前乔烈儿解剖时不慎被手术刀划伤吓个半死。
“没有。”乔烈儿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术剪,“差点忘了今天回家吃饭。”
“哟哂!”张一笑起来顶上那撮鸡窝般翘起毛发一抖一抖,“终于见家长了。”
乔烈儿笑而不语,高冷的外表如同面具一样逐渐分崩离析,露出热恋中甜蜜的真容。
夜幕降临,两人肩并肩走着,昏黄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辆辆满载的士呼啸而过,好不容易拦住一部却被以交班为由拒载,赵捷飞无奈地站在路边等了二十分钟提议道,“坐地铁吧。”
“但愿能挤得上。”乔烈儿抬腕看了眼手表,正值下班高峰时间。
“走。”赵捷飞的长腿已经迈开大步子。
地铁口人流如鲫,工作员已经架起铁马分流人群,几乎被推行着进入站厅。
一辆白色的列车驶进站台,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满人,乔烈儿和赵捷飞对视了一眼,其实容不得他们考虑挤不挤进去,后头的人潮已经把他们推进车里。
“叮咚!叮咚!”地铁门关了几遍还是合不上,地铁工作人员不得不在外头往里使劲推一把,密闭的车厢人与人像打桩一样紧贴着。
赵捷飞挪了挪位置,用自己身体为乔烈儿挡出些许空间,让他站得稍微舒服一点。
乔烈儿凑近赵捷飞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让他心生安全感的味道,如果是在美国他会把头靠到赵捷飞的肩上,可惜这里是□□,要这么做说不定明天就上渣浪微博头条。
“很累?”赵捷飞伸手轻轻捏他的肩。
这个略带暧昧的动作已经让旁人侧目,乔烈儿转动了一下脖颈,“还行,你那边有进展吗?”
“没有。”赵捷飞摇了摇头,“视频最多也就保存三个月时间。”
乔烈儿安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几分钟一个站,人潮像工蜂一样上上下下,不管怎么推来挤去赵捷飞始终为他腾出一片空间。地铁虽然很挤但是不堵车,列车在地下隧道中疾行很快就到了云苑新村站。
☆、见家长(二)
乔宅。
乔妈老早就煲好了汤做好了的菜,翘首以盼他们归来吃饭。
一进门乔烈儿就落落大方地牵起赵捷飞的手,没看到哥哥,问道:“爸,哥和嫂子呢?”
“在闹离婚。”头发花白的乔父叹气,“你哥今晚找律师去了。”
提到律师乔烈儿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严靖曦,难免心里悲戚,这种情绪他隐藏得很深,不愿意表露出来。
原本以为一大家子聚餐,却没料到只有他们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