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左与皇族不和, 右又招惹了玛革的怒火,他在任务中硬生生被拖到第七天结束才从结界里出来, 按照规则只能从第一轮遗憾落选。
第二轮比赛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惊喜,按照往届的规定,这个阶段往往采用武斗直观地表现各位候选人的实力,通常采用擂台赛的形式。
不像以往的选拔考试设定各种安全规则, 候选人在上台前会被要求签下生死状,至于是放弃民众的好感不择手段夺得胜利, 还是顾忌名声正面迎战,就看个人选择了。
今天的这场仪式和之前最大的不同, 就是它几乎变成了殷北卿的个人欢迎会, 她一出场就有人排着队往她脖子上挂花圈, 不断说些鼓励祝福的话,差点把她面前的木台子给踩塌了。
从前大家害怕殷北卿, 是因为她冷漠距离感强下意识地产生忌惮心理, 现在有了殷安箬女儿这层身份, 就对她多少有了份亲切感……以及愧疚。
况且就算光按照实绩来评价,殷北卿不仅除灵积分一骑绝尘, 还是唯一一个完成了极难任务胜利而归的,人到底是慕强,更何况是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
作为主持的林络刚刚念到第一场比赛的选手名字,一连串惊呼声从远处的人群传来,她以为又是因为自己念到殷北卿名字的缘故,一抬头才知道原因另有其人。
“她们还有脸来?”
“女皇这次都没有邀请她们,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想不到天莱人脸皮这么厚。”
“就是脸皮厚才天天睁眼说瞎话,我现在看见她们那拽上天去的脸就想吐!”
玛革会车队的动静那么大,就算离得远台上的人也不得不注意到。
维妮卡的身体状态不方便远行,这次来的是艾希礼,卡莉娜的帽带看着短了一截,灰溜溜跟在她屁股后面。
伸着手让人从车上扶下来,艾希礼的模样依旧一如往常的高傲,即便杨佩揭穿玛革的话早已传遍万里,她还能毫无愧疚地站在这里面对所有人。
“杨女士,好久不见。”
杨佩没有起身,倒是身旁的护卫冲上去两排,举剑指向她们。
艾希礼眼都没斜一下,反而笑道,“明明从前合作得如此愉快,您现在却这么不待见我们,这就是所谓的过河拆桥吗。”
“血口喷人难道是玛革上下的必修课?什么时候单方面被要挟也能算合作了。”杨佩冷冷回答,“贵会倒是只字不提趁难谋利、囚禁神女和诽谤殷候选人这几件事啊。”
“诽谤。”艾希礼轻轻一笑,“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事,看着金国执意要将一位残忍无情的魔头,包装成受害者送上女皇的位置,实在太令人痛心。”
“你们要是能停止乱泼脏水和少操心别国政事,才会叫所有人不再痛心。”
“就是!就是!滚出金国!天莱人滚出金国!”底下的人愤怒地高喊。
玛革会的几人却仿佛没有听见,艾希礼自顾自地从手下的盒子里取出一物高高举起。
那是一颗淡蓝色的晶球,手掌大小,从外貌上看是平平无奇,但很快有人将它认出来。
“留目石?”
这种石头坚硬无比,能够经受住极高的温差,通体呈现出透明的质地,在光下晃动时会泛起如弯月一般的银色偏光,如同猫的眼睛。
它生得这样好看,主要的作用却不是成为装饰品,而是留存影像。
在施加灵法后,它能够将半径一百米至上千米的声音、画面、温度甚至是气味都保存下来,供日后观看,因为原材料稀缺,只有皇室和贵族的人才用得起。
“请各位看完这段影片后,再想要不要改变主意。”
咒语从她口中念出的同时,留目石发出刺目的蓝光,所有人都跟着被带入画面中的场景。
方才被太阳照得浑身舒展的暖意,很快被一阵刺骨的冷风替代,血腥味……十分刺鼻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袭来,刀剑挥舞和皮肉破绽的声响贴在耳边,刺耳的尖叫让人脑袋生疼。
这无疑是一场猎杀盛宴,红衣女子举着一把骨扇身形漂移在还活着的人们中间,她的身后是堆成小山的尸体,血流如同河水冲刷着地面的土壤。
“你这个杀人魔!你和你的琅迭谷不得好死!”最后一人被掐断脖子前,用尽浑身力气发出怒吼,却只引得女人不屑地轻呵。
她们屏住呼吸,等着女人转过头来,标志性的半脸面具彻底将她的身份同“琅迭谷”三个字对上号。
都听过琅迭谷的可怕传闻,但谁都没见过那位谷主的真面目,她们本以为那会是一位半人半魔的怪物,谁能想到竟是长相这样好看的女人。
是的,好看,虽然面具只是被人砍去一半,但还是可以从露出的嘴唇和鼻子形状看出这人必定容貌出色。
只是……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
“烧了。”女人将手上的人头如同布袋一般丢到一旁的尸山上,对等候着的蒙眼下属吩咐。
“这声音怎么和殷候选人的那、那么像啊。”有人小心说。
像是为了特意迎合她的话,影像中的女人偏头摘下损坏的面具,露出完整的真面目,这样漂亮的脸估计世上很难找出第二张一模一样的,她银眸中不带一丝情感,甚至从冰冷的眼神中看出些厌恶。
因为太久没有见过殷北卿这幅样子,颜钰都有些恍惚。
剩下的人更不必说了,简直炸了锅似的吵起来。
“殷候选人就是琅迭谷谷主?那个活阎王!”
“算一算时间确实差不多,殷家灭门没多少年,琅迭谷的传闻就开始流传出来,况且这鼻子眼睛和声音都和殷候选人本人一模一样啊。”
“是不是在除灵啊?”
“她杀的那些人可不是恶灵啊,黄色衣服的那一批不是月苌家族的除灵师吗,我之前见过。”
艾希礼显然很满意自己引起的闹剧,微抬下巴,等待杨佩的回音。
杨佩在接收到她的挑衅后,侧目看向殷北卿,后者表情镇定,似乎对这一切早已有了预想。
“是,是我杀的。”殷北卿出声。
台下的人静静看着她,方才的花圈此时好像成了一种讽刺。
为什么无动于衷,为什么毫无悔过,是因为这是误会,还是真的如传闻所说,殷北卿就是个以杀人为乐的恶魔。
“并且直到今天我都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她背挺得笔直,每一个字都带了十足的底气。
曾经她也怨过自己的出身,为什么她的父亲做出那样的事,让她惹得万人嫌,为什么自己是个“怪物”要落得被人追杀的地步,可是现在那些想法一点也不剩了。
自己没有错,这一点她决不妥协。
众目睽睽之下,殷北卿展开一张名单,“我杀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张名单上。”
名单,什么名单?
她也很快回应了大家内心的这份疑惑,“这份名单,就是玛革会秘密进行上百年的多兽魂实验的参与者名单。”
“从一开始她们就知道我是叵莱族人,但为了将我拉拢到她们的实验中,不惜对外摸黑我父亲的名声,给我套上祸害的名称。”
她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你们当做故事听的事,全部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
“每一天、几乎是每一天我都过着被追杀的生活,即便是躲入山谷与世隔绝,那些追杀者也从没放过我。”
殷北卿捏紧了拳,忍住颤抖的嗓音,“所以我明白了,光逃是没有用的,唯有拿起武器反抗,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十人我就杀十人,如果不是这样,现在化作白骨埋在地底的就是我。”
她的眼尾开始泛红,无法说清那是委屈还是愤怒,“我只是想活着而已,难道也是一种罪?”
颜钰走过去站在她身旁,轻轻牵起她的手握住。
“她保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成百上千的琅迭谷中成员,她们不是无家可归就是遭人抛弃的孤儿,所以她永远不可能选择逃避。”颜钰扯开领子,露出自己的琅迭谷印记,“我还记得当初她给我留下这个印记时说的话。”
“身为谷主,她绝不让让任何一个人死在她的面前。”
她们的嗓音是那么真诚,让听了的人也忍不住去相信,如果将来有一天,这个人要是做了她们的女皇,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用尽一切保护她们。
想一想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经历了这一切也会做出和殷北卿一样的选择吧,甚至可能做得还不如她好。
但关键是,这些人真是玛革会派去的杀手吗?
“说多兽魂实验是玛革会的计谋,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艾希礼沉着嗓音打断气氛,“杨女士才指责过别人血口喷人,现在自己的人又做起同样的事,这不太好吧。”
“要证据是吗。”颜钰上前一步,平时见她温和的模样惯了,这幅严肃冷漠的样子倒显得稀奇,“就怕你玛革承受不住这证据的后果。”
听言,一旁等待的林络立刻上前将东西放到她手里。
颜钰一手翻开她递上来的记录本,一手举起一块腰牌,将二者放在一起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