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御花园中,现在已到盛夏,花已开了大半,姹紫嫣红,分外好看,坐在凉亭中,清风徐来,格外闲适。
秦溯命人拿来些鱼食,让沈奕喂鱼,沈奕只看了一眼,便抬手将鱼食全倒了进去,鱼儿顿时一哄而上,挤成一团。
“这不是……”
秦溯刚要跟沈奕说怎么喂鱼,就见沈奕已经松开了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闷闷不乐地站在一旁,不看她,也不看鱼。
“好好好,不喂鱼了,安平可想看看花?我带安平过去看看,那……”
秦溯的话还没说完,沈奕便转过头去,一副并不想理会的模样。
揉了揉额角,秦溯继续耐着性子哄,“那便不看花,安平可想去看看你以前的画作?”
一直听到这句,沈奕才看向秦溯,明显是有些兴趣。
秦溯便又领着沈奕回了正阳宫,正阳宫中,秦溯命人将沈奕的画作都挂上,一幅幅同沈奕介绍。
“你看这一幅,应当是你还在江南的时候所作,我曾去过一次江南,偶然得见,便珍藏起来,在江南时,你便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来了京城,更是厉害,让所有的才子才女心服口服,是实至名归的大雍第一才女,你还……”
秦溯滔滔不绝地跟沈奕介绍着,正说着,却被沈奕打断。
“你我二人是什么关系?”
沈奕是不记得了,但并不是傻了,看过这些画作,沈奕的视线落在秦溯的身上。
秦溯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回答沈奕,失忆后的沈奕,还能接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吗?
“该用晚膳了,我们先用膳吧。”
沉默良久,秦溯还是岔开话题,避开沈奕的视线,往外走去,去让赤水传膳。
沈奕依旧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面前的几幅画作,其中一幅画上的题字并非自己的字迹,只有短短两行。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两人用过晚膳后,花溪来了。
沈奕头上毕竟还有伤,而且还有这失魂症,秦溯不放心沈奕是不是还有别的病症,只能让花溪来看看,也好安心。
花溪听见失魂症的时候,也是极为好奇的,不过她之前倒是也见过失魂症的人,有的痴痴傻傻,有的疯疯癫癫,现在看着沈奕,倒是大呼惊奇。
“当真是除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花溪拆开了沈奕头上的纱布,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需待些时日化瘀消肿便可,连纱布也不用了。
秦溯点头,“这还不够啊?”
“够了够了,”花溪看得出秦溯的心情不佳,也不上去赶着触霉头,“沈小姐这伤已经并无大碍了,只是这失魂症难解,其病因繁杂,倒也讲不清楚,有人是因为受伤,还有人是因为郁结难解,还有人是喜极而疯,这怎么治疗,也是众说纷纭,反正最后靠自己自愈的情况最多。”
秦溯听完,便知道花溪知道的跟虞箜差不多,都是全看天命。
“沈小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花溪,我们曾经是朋友的。”
把秦溯晾在一边,花溪跟沈奕闲聊,看着这同往日不同的沈小姐,甚是好奇。
“花溪?花神医?”
沈奕眨眨眼,看着花溪笑着颔首。
“哟!还记得我呢?!”
这一句花神医让秦溯和花溪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沈奕。
沈奕有些不明所以,“不记得,只是你应当是神医吧?”
花溪重重点点头,“对,没错,你以往都是叫我花神医的。”
秦溯询问的目光看向花溪,花溪也明白秦溯的意思,对秦溯点点头,“依我看来,沈小姐可能就是因为头上的伤,若是这伤势一好,应当便能好了,只需再静养些时日。”
“花神医的意思是,我便能想起来了?那我就能去寻师父了?”
沈奕最后一句是问秦溯的。
花溪疑惑地看了一眼秦溯,“沈小姐还有个师父?”
“我姨母,安平失踪是同我姨母一起的,安平什么都不记得以后,为了掩人耳目,我姨母便和安平师徒相称。”
秦溯跟花溪解释。
花溪哈哈大笑,看着沈奕点点头,“对,就怕等你都想起来以后,便舍不得离开了。”
沈奕奇怪地看了一眼花溪一眼,秦溯看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花溪,“你且回吧。”
花溪当然不知道在沈奕没失忆之前,就已经答应了要同虞箜一起离开去学经商,对秦溯这话还有些莫名其妙,“这大半夜的,我还回去呢?我就不能在这借宿一宿啊,以前又不是没住过。”
“赤水,带花溪去偏殿。”
秦溯开口,让赤水把花溪带走了。
花溪走后,又只剩下秦溯和沈奕两个人,一时沉默下来。
“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秦溯开口打破沉默,其实她还有些不想让沈奕这么快想起来。
沈奕看着眼前的秦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秦溯的脸,“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奕又一次问起这个问题,秦溯这次没有回避,以沈奕的头脑不可能猜不到,“就像是你想的那样。”
“为什么?”
沈奕微蹙起眉。
“什么为什么?”
秦溯有些难受,将沈奕放在她脸上的手握住,闭着眼靠在沈奕的手心中。
“你可以跟我说说吗?我们之间的事,还有这个。”
沈奕拨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她还记得一开始在静远郡的时候,虞箜想要拿去当铺换钱,但是看见里面的字,却说什么定情信物。
沈奕自己看过了,里面刻的字是子寻,就是秦溯的字。
秦溯看着在眼前的银镯,“你不害怕我了?”
问完这句话,秦溯就后悔了,果然,沈奕沉默了半晌,把手抽了回去。
“我……”
秦溯想要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解释什么。
最后还是沈奕先开口。
“我没害怕你。”
沈奕低头转着自己手上的银镯,这段时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她听着所有人说的话,却始终没办法在记忆中找到分毫。
这些让沈奕本能的不安,本能地想要逃避,想要把自己保护起来。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别人对她的好坏她也都能感受出来,只是还需要时间去重新适应,去重新接受。
而在所有人的口中都总是会和自己一起出现的那个人,就是秦溯。
从虞箜的口中,从晋少云的口中,从自己到现在所见过的所有人的口中,都带着秦溯的影子。
也因此,沈奕对于秦溯的好奇多过了其他人,但是在她想了解的过程中,她也避免不了小心谨慎,她就像是缩在洞窟里的兔子,小心地观察着一切,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让她立刻缩回洞窟中。
沈奕的眼中倒映着秦溯的面孔,秦溯也这样看着沈奕,“我告诉你。”
秦溯这一刻,似乎明白了沈奕的想法,她牵起沈奕的手,和自己的十指相扣,“你,是我秦溯唯一想娶的人,唯一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从去年的那场大雪说起,秦溯的声音平缓,在这宽广的大殿中流淌,从秦溯的叙述中,沈奕好似能看见那曾经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
秦溯实在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她想起什么便说什么,说起秦溯凯旋入京的那次,秦溯还跑去将沈奕扔给她的那个荷包翻了出来。
“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秦溯拿着那几个沈奕给她的荷包,依次给沈奕介绍来历。
沈奕认真地听着,视线落在秦溯的脸上,却发现秦溯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你怎么哭了?”
沈奕觉得心中揪疼,抬手擦去秦溯脸上的泪痕,却不知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红了眼。
秦溯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让沈奕再记起来那些记忆,会很难受,但是只要一想到沈奕再也记不起来这些,这些曾经属于两人的回忆只存在在她的脑海中,她亦是心如刀绞。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德妃疯癫,见血
沈奕垂着眼, 小心地给秦溯拭去眼泪。
秦溯握住了沈奕的指尖,感受着沈奕手指的温度,还是扯出个笑来, “安平, 早些歇息吧。”
沈奕点点头应下, 秦溯将沈奕安排在她的寝宫中, 沈奕睡在床上, 她睡在榻上,中间一道屏风之隔。
月过树梢, 秦溯依旧睁着眼, 听着屏风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心绪百转。
伸出手,秦溯看着月光落在自己的手中,难得想想除了皇位以外的以后。
天光破晓,赤水站在门前还未来得及开口,门便从里面打开,穿戴整齐的秦溯站在门里,“不要吵醒她。”
叮嘱过赤水, 秦溯去上早朝。
早朝还未结束, 沈奕便醒了过来, 揉了揉眼睛, 在床前候着的赤水立刻上前。
“沈小姐醒了?”
沈奕看着赤水,有些无所适从地点点头,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 想找秦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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